王翦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咸阳宫外。
马车是不能进入咸阳宫的。
王翦下了马车还没有喘口气，便挥挥手让王瑕赶快去向陛下通报。
……
麒麟殿，嬴政正在看着修改后的法律，拿着红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凡是他圈起来的，都是要重新修改的。
这时，赵高在旁边轻声的呼唤。
“陛下……陛下……”
嬴政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慢慢停下画圈的动作，最后将红笔放下。
“何事？”
赵高这才敢禀报。
“陛下，武成侯有要事求见。”
“哦？”嬴政疑惑看了看殿外。
王翦？
不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干啥？
嬴政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好像说要去看王翦，结果一直在忙也没有时间。
正好，在这坐一下午了，顺道活动活动身体。
嬴政站起身来，“走，随朕看看。”
“喏。”
王翦已经进入了咸阳宫，正在登麒麟殿前的台阶。
这台阶九十九层，这要是放在半年前，九十九层王翦压根不放在眼里，早就跑完了，而且跑完气都不带喘的。
可现在的他只能被王瑕搀扶着，一阶一阶艰难的往上爬。
甚至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缓和一下，捋稳气息。
当嬴政走出麒麟殿时，恰好看到了被王瑕搀扶奋力的向上攀爬，步履蹒跚的王翦。
以前还未发现，现在王翦低头，嬴政这才发现原来王翦的头发早就白了。
一瞬间，嬴政感觉自己的双眼竟有些浸润。
遥想继承王位无人可用，王翦单独前来表示忠心。
那时的王翦，多么的壮志凌云。
可现在的王翦……
一晃神。
三十多年了。
英雄迟暮。
王翦老了……
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
嬴政看着以往意气风发的王翦如今这副模样，不禁心生怜惜。
连忙止住准备出口的赵高。
也伸手打断王瑕行礼的动作，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下台阶。
当王翦低着头奋力攀爬时，眼前突然出现了龙袍下摆。
那是……
陛下？
王翦缓缓抬头，正好看到了向他伸出双手，一脸笑意，准备搀扶的嬴政。
“王将军此来何意？”
恍惚间，王翦好像看到了三十年前的秦王身影。
那时，嬴政独自一人待在秦王府，而他冒着被吕不韦发现的危险躲开重重监视溜进秦王府。
秦王嬴政坐在书案后，小小的年纪眉头上却有化不去的忧愁。
他走进去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秦王表达了忠心。
而秦王嬴政也是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伸出双手。
问出了同样的话。
而他的反应则是，握住了秦王的手。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王翦嘴角止不住的颤抖，拐杖被他瞬间扔下，伸出手握住嬴政的手，不禁老泪纵横。
“陛下，末将……末将有要事禀报。”
嬴政深吸一口气，止住双眼中的湿润，此刻礼法已经被他抛于脑后。
站在王翦右边双手握着王翦的手，肩膀顶住王翦微斜的身子，轻声说道：“走，你我君臣二人进去细谈。”
“末将明白，末将明白……”
赵高能混到这个地位，靠的就是眼力劲，一看这场景，连忙跑了。
等嬴政半搀扶着王翦走进麒麟殿时，赵高已经将两套椅子一张桌子摆好了。
甚至桌子椅子上面还铺了柔软的毯子。
桌子上还摆放着香气扑鼻的温茶。
当王翦坐在椅子上后，嬴政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翦擦掉眼中的泪痕，不禁开起了玩笑缓和气氛：
“陛下能够搀扶末将，若是让李斯那厮知道，恐怕不知道有多羡慕。”
“哈哈哈哈。”
嬴政畅快的笑了起来。
指了指王翦，“你啊你……”
“李斯可不像你，人家年龄比你小多了，身体也好着呢。”
说完，嬴政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未曾想，一晃眼，你我君臣竟有三十年了。”
王翦神情也有些低沉。
前些日子还对生死看淡，可现在心中有些恨，他恨自己的身体，也恨岁月无情。
苍天如果能够再给他三十多年好。
他也就能再为始皇帝做些事情了。
君臣之谊，还会继续延续。
嬴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了，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自当珍重当下才是。”
嬴政端起眼前的茶，想了想说道：
“寡人以茶代酒，敬大夫王翦！敬过往大争之世！”
王翦瞬间来了精神，强撑着身体，端起茶杯，“王翦荣幸至极，也敬大王！敬此刻小酌之时！”
“大王，请！”
“同饮！”
两人一饮而下。
饮完，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敬的，是过去的岁月，是他们当天下主角的时代。
喝完茶，嬴政开始步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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