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这样活下来了。七岁那年，姥爷喝多了酒死在了床上，我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他苍老的充满沟壑的脸上一片青紫显得更加恐怖，嘴里、身上都是呕吐物散着腐坏的气味儿。” 顾惜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吓坏了，恐惧像是一条冷冰冰的蛇从裤腿中爬上来，使人如坠冰窟。再后来，我母亲将我接到了她身边，从小镇来到这个城市的路途上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依偎在母亲身上，看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道，我以为一切都有了新的希望。”
“ 你母亲有能力把你接到身边抚养想必那时她就已经做了顾生父亲的情妇。” 长无回忆了一下时间线说道。
“ 没错，哥哥，她还经常带我去看你和你母亲的生活，在你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在你的钢琴教室窗前，在你最爱吃的蛋糕店门口…她无数次的指着彼时十分开心的你跟我说：女儿，这样美好安逸的生活终将会是属于你的。” 顾惜的眼神里除了泪水还有满满的愧疚，她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对不起。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知道母亲在做别人的情妇，我明明知道她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明明知道原来的你是一个那样阳光快乐的小孩儿，有一个富足幸福的家庭，可马上这些东西都会消失破裂，你会变得跟我一样，变成敏感阴暗的小孩儿。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怕的是，我竟然欣然接受。只要我能和妈妈在一起，只要我能得到爱，只要能过上美好的生活，我并不知道什么是道德，什么是对错。哥哥，我知道你曾经恨我…我确实可恨…”
“ 后来并不恨了，因为你也只是一个无法独立生存的孩子，也是这样畸形家庭关系中的受害者。” 长无想起那段属于顾生的记忆。十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将小顾生接到自己家里，那时顾惜便在这个家里了，她看他的眼神并不陌生，好像早就见过，早就知道他是谁，现在想来是顾惜的妈妈带她偷偷旁观过顾生的生活。
顾生恨他的继母，索性也就连带着恨上了顾惜，他觉得这母女俩是破坏他家庭的始作俑者，也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所以他对待顾惜总是视而不见的，总是非常冷漠的，他对待父亲、继母亦是如此，他厌恶他们，厌恶至极。
直到两年前，他发现父亲与顾惜的事，他早就平息的怨恨化成了对这个女孩儿的怜悯，他明白她亦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现在还要承受如此的折磨与侮辱，她的人生比自己的还要破烂不堪。
顾惜似乎看出了长无的所思所想，笑了一下说道：“ 哥哥，是不是当你发现你父亲对我的兽行后便不再恨我了？”
“ 不是，在那之前就不恨了。”
“ 他第一次伤害我的时候，我近乎难以置信，我不敢相信那样的噩梦再次将我笼罩，甚至比之前的更可怖，这次是真的将我拖进深渊狠狠践踏。我疯狂喊叫与挣扎，直到一切都结束了。妈妈回家后，我抱着她大哭，告诉她在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她听得竟然是那样平静，甚至眼神飘忽，直到我说我要报警的时候，她才一瞬间精神起来，眼神又恢复了犀利，她打了我一巴掌，警告我千万不能报警，不然现在的生活就全都没了，她叫我不要害她！”
顾惜的眼神向前飘着，似乎没有落点，她的声音再次哽咽，手紧紧握着衣摆却仍旧颤抖，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无法忘记当时的震惊与绝望，她轻声说道：“那一刻，震惊、失望、难过、愤怒、怨恨、绝望、悲伤，我就像被人突然扔进了深海之中，窒息一般的痛苦淹没了我，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我大口喘着气，大量的氧气被迫灌进我的身体，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使我恶心，我趴在床边呕吐，那一天，我的身体还活着，精神上已经濒临死亡。”
“ 那天，我被迫接受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我的母亲根本不爱我。甚至，她能和你父亲在一起，也是她当时便承诺说自己还有个女儿，长大了也可以给你玩。这是有一次她喝醉了我与她吵架她亲口说的，虽然第二天她就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这是真的，在我被侵犯后她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她把我养在身边只不过是为了当她年老色衰，当她依附的男人已经睡够她的时候，她可以把尚年轻的女儿双手献上来维持她如今安逸满足的生活。呵呵呵呵…” 顾惜笑起来，她蹲下身痛苦地降头埋在臂弯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泣：“ 哥哥，我就那么不堪么？不值得被爱么？哪怕一点点爱？为什么连我的妈妈都不爱我？为什么……我从小就努力的去讨好她，努力的不挣扎、不要求、不怨恨，我那么听话懂事，我什么都不要可为什么还是成为了她嫌弃的累赘？为什么我最爱的人一心只想践踏我、侮辱我…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想得到一点爱，只是想被好好对待…我真的错了么！如果说有罪，那就是我明明知道那是属于你的家庭还对我妈妈的第三者插足心存欣慰，我没有是非，不知廉耻，我有罪。廉耻啊，我早就不配有了。”
顾惜抬起头，泪水早已浸湿了她整个脸庞，她的神色涣散：“ 如果我有廉耻，早在七岁以前就该死了，被饿死在某个角落里，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被发现。”
长无的内心有些难受，他知道自己又被顾生的情绪影响了，他伸出手去想去拍拍顾惜的头，可伸到一半他忍住了这种冲动，将手收了回来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她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为什么又要因为她的死而怨恨顾生，为什么要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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