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湘红在及笄之后，武相曾特地找她去书房，将东京城里未婚的权贵男子给她分析了一遍。
武相无论在官场上有多少心机与盘算，对待自己的女儿却一直是真心诚意。
对于东京城里各家男子，武相基本都有些往来。他在官场上能混到现在这番天地，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识人之术。武湘红是他这么多儿女中最得她宠爱的一位，在对武湘红分析的时候，武相又多说了一些要害之处。
但彼时武湘红早就立志要进宫去当赵允宗的妃子，对于武相的话是有听没有进。
只是那日武相特地嘱咐的几句她仍印象深刻。
“东京城的未婚男子里，最捉摸不透的是贤王赵子怀。他虽然看起来总是带着微笑，可肚子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各种阴谋。而庆王赵仲轩则是东京城里最难以驯服的人，他仗着先帝的宠爱和太后的纵容，在东京城里横行霸道，旁人却不敢轻易招惹他。”武相语重心长。“红儿在外头的时候，可以武家为靠山，想必不会有人敢让你难堪。但这两人，你切记不可与他们有往来。”
父亲的提醒还记忆犹新，现在她却一下子面对这两个煞星。
“你是武家的女儿吧？”赵仲轩黑着脸，“或许你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湘红支吾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赵仲轩目光沉沉，视线锐利如刀。
“我看现在一片混乱，想必武姑娘也是心乱如麻，”赵子怀摇头扇子向前一步，笑得如狐狸般狡猾。“绿萼，你来说说看。”
绿萼早知道自家主子会把自己卷进去。赵子怀话音刚落，绿萼便感觉到武湘红向她射来的视线，似乎在警告她要谨慎注意自己的言辞。绿萼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含糊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而奴婢所在的位置也看不太真切，无法详实地说。”绿萼向武湘红那头看了一眼，“奴婢只看到万姑娘在经过武姑娘的时候，不知何故忽然摔了下去。”
这话说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回答，但又似乎回答了什么。
武湘红猛地瞪向绿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赵仲轩墨黑一般的脸色生生吓得变了脸色。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赵仲轩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武湘红的身子禁不住地发抖。“那不关我的事，明明就是她自己没看路！我的脚被她踢疼了我也没有找她的麻烦，凭什么她来恶人先告状！”
所以，这个事情就是武湘红出阴招，在万安灵最缺少防备的时候，将她绊倒在地，要让她出洋相。
万安灵受伤是她预料中的事情，毕竟要让万安灵吃点苦头，才好叫她不要那么嚣张。可是她也没料到万安灵是那种弱鸡一样的身体，碰一下就会青紫。
刚刚苏嬷嬷掀开万安灵裙摆的时候，武湘红因为不安也观察了一下，那白皙肌肤上的红肿很是刺目。
如果……如果这两个煞星知道万安灵受的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届时他们会如何对付她？
…………
这大概是万安灵头一次见识到齐旭的怒气。
一路上，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抱着她，于礼实在不合，更妥善的方式其实应该是让一个强壮的妇人背她回房才。她前一刻还在被人指点着规矩礼仪呢！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肉身受难之后，回头还要接受苏嬷嬷的说教。
……虽然她觉得苏嬷嬷不一定会为这样的事情而说她，毕竟刚刚她也有些乱了章法，但有些事情还是避嫌比较好。
麻烦能省则省，才会耳根清静。
只是万安灵才向齐旭提出这样的说法，便见后者眯起眼，而后低笑。
“我倒看不出你是这么迂腐的人。”
这笑声听起来像是笑声，但莫名让人有些生惧。万安灵忍不住抬头向他看去，才发现向来面无表情的齐旭，早就满脸怒容。
“……我现在是病人，大哥你就算生气，也不要拿我撒火。”她扯扯唇角，开玩笑地说道。
可是齐旭并不想配合她的玩笑。
见他一直绷着脸，万安灵自觉没趣，也只能闭上嘴。可是偏厅回房的路不短，一路上偷看的仆人不少，多少还是让她觉得不自在的。
“你只伤了脚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齐旭忽然问道，视线落在她被裙摆覆住的脚踝。
“手好像也撞到了呢。”万安灵心知等下大夫一来，什么也瞒不住，干脆就不瞒着。“不过，还好没伤到脸，要是因此破相了，那才是最糟糕的。”
齐旭没应声，本想着万安灵会有这样的担心，多数是因为姑娘家爱美，没想到她接着说出来的话让他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上几分。
“你也知道，我在洛城的口碑，这些年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这副长相。要是连这唯一的长处都没有了，我之后要怎么再嫁？一个破相的下堂妇，怕是酒卒贩夫都会嫌弃。”
现在回想起刚才的情况都觉得后怕，如果她不是在最紧要的时候用手去挡，现在应该是头破血流了。
但话说回来，她现在怎么觉得有些头晕？万安灵轻轻地摇摇头，却不料那晕眩感愈发浓重。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齐旭发现了她的异样，眼见着就要回到万安灵所住的小院，他加快了脚步，想先将她放在床上。“有撞到头吗？我看你脸色煞白……”
“没撞到头，但我现在觉得头有些晕。”万安灵摇摇头，回到自己安心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绷着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倒有些支撑不住精神。“大抵是我刚刚太过紧张，现在又放松得太快导致的吧……”
但大夫没来之前，她还是得强打精神撑着。
“你和我说说话吧，省得我睡过去了。”
齐旭凝神细听，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判断着大夫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他目光落在万安灵身上，她软绵绵地倚在床边，虽然脸色苍白，却又有种病弱的美。
万安灵刚刚说的话，对也不对。
美貌是她的长处，或者可以说是她的利器，但……她并非只有这一项长处。
“既然你要说，我便陪你说说吧。”齐旭将梳妆台边上的椅子拉来，陪在万安灵身侧。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万安灵也不由得好奇他将要问出什么问题。
便见齐旭清了清喉咙，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问道。
“你如今还是一心想着要二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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