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逸笙！本宫说过不许你打唐姑娘的主意，你怎敢擅自行事！”
八月十六这日，天色将亮未亮，估摸着江振每日离府的时辰，李嬅从后窗悄悄离开公主府，便装前往传家酒楼。
她极少在罗逸笙面前动怒，但这一回，如以往般关起房门聊了几句，她心如火燎。
“殿下，你说过许属下自己拿主意。”感受到公主的怒意，罗逸笙离开座处，他的身体做着请罪的动作，口里却为自己申辩。
李嬅没心思扶罗逸笙，任由罗逸笙跪着，“你拿的主意，便是利用孤苦伶仃的唐姑娘？这般行事，你与江振又有何异！本宫当日真不该在你面前说什么效仿三国旧事的馊主意。馊主意你记在心里，本宫说不可取的话你一个字也不曾听见。”
罗逸笙心底有些不服，“殿下，那是唐姑娘自己愿意，能为死去的阿姊报仇，也是她的心愿。”
李嬅指着自己，“我李嬅，身上还背着云崖村的血债，你可知我时常在梦中惊醒，我不愿再牵连那个无辜的姑娘。”
罗逸笙道：“殿下，做几个噩梦，你便要半途而废?你可还记得你要报仇？屠村之人是江振，江振做下这般恶事却平安无事，是狗皇帝在背后护着，又与你何干。你今日，难道不是为了替秦家翻案之事而来？你明明还记得仇恨。”
李嬅蹙眉道：“你还说，你只说你打探到秦家当年的事，你为何不再多写几个字，早知有此争执，我何苦来这一趟。”
罗逸笙有所保留，是因着他的私心。
他，想见公主一面，他，想看看公主是否安好，所以在他给老杂役的字条中，他并未全盘托出。
当年秦家的旧案，他其实还没查清楚。
“殿下，属下惹你气了一场，属下有罪，只是属下不后悔。”
“你！”
公主越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罗逸笙越是要说下去:“殿下，皇室的冷血，你应当比属下清楚，三年前的暗牢里，江振是如何伤害你的，你不记得了？你忘记你被困在凤阳阁中，狗皇帝如何折辱你吗？你忘记六月你的脸是如何溃烂吗？二皇子与五皇子，名义上是你的兄长，可你受委屈的时候，他们有谁出头护着你？就说那五皇子李元，咱们说好要引他入局，你看见他与张相的女儿恩爱和睦，你就改了主意，说什么暂且莫动他。”
李嬅叹了一声，目光中多了一层恐惧，“你可知，我也不断告诉自己要不顾一切地去报仇，可午夜梦回，我又好怕，我不想自己变成那般冷血的人。如果定要以牺牲无辜的人为代价，即便报了仇，我也不会释怀。”
“无论如何，属下都会一直陪着殿下，殿下生，属下陪着殿下生，殿下若有事，属下也绝不苟活。只是属下要提醒殿下，你与当今天子的恩怨，你自己最清楚，你如今，要么义无反顾地一条道走到底，重掌大权，重获新生。要么，你就只能做一辈子的阶下囚，任由他人宰割。”
李嬅道：“我若甘心任由他人宰割，又岂会命你为我探听各路消息。我是要他们父子相斗，但总还有别的法子。”
罗逸笙道：“自古以来，凡走上帝王之路的人，能有几个的手是干净的？以殿下的才智，自是能想出别的法子，只是眼下没有什么法子比这个法子见效更快，且属下既已安排二皇子与唐姑娘会面，并无收手余地。 ”
“怎会没有收手余地？”
罗逸笙膝行向前，仰视公主，一字一句，极力地使公主心安：“殿下，那些阴暗的事，属下会去做，日后就算遭报应，也是属下遭报应，与殿下无干。”
李嬅摇头，“你先前不是这般。你说实话，我不在时，你经历过什么？”
“你说啊。”
罗逸笙并不愿解释，李嬅一再逼问，罗逸笙才坦白：“因为属下看不得殿下再受委屈！前日沈红蕖闹着要跳佛塔，哭天抢地说狗皇帝为殿下与江振赐婚，她没了活路，属下听不得那些酒鬼对殿下说三道四。咱们已经蛰伏地够久了，殿下总说要徐徐图之，属下却只想越快越好。”
“喵——喵”
“可曾听见猫叫？”
“殿下，属下捡了只猫儿，见它可怜，养在身边。”
……
回公主府的路上，走在地下密道内，李嬅的身子不住颤抖。
她并非是头一回走进这条密道，但这一回，她感到格外地冷。
举着火把引路，她分明知道是她的影子映照在石壁上，但她仍是胆寒。
今夜与罗逸笙的谈话，让她清楚地认知到一件事：她心里的顾虑太多，她远比自己想得还要优柔寡断。
二皇子李鹏原有一个结发妻子，姓唐，约莫是叫做唐意珊。他二人成亲之时，唐意珊之父是朝中要员，唐家门庭显赫。
生性温婉矜持的唐意珊并不得李鹏的欢心，婚后，夫妻感情淡淡。
唐意珊嫁给李鹏后的头两年，夫妻间还能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然而第三年的春闱，唐意珊之父以主考官的身份带头出售考题，助富家学子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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