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天成，吾辈有此天赋自当问心证道，有何不可？”
齐珞珞这话顾云霆听得不太明白，但太后这会儿回过神来却一下子发现了其中要害。
眼前的陌生少女应该是白帝某一化身，她叱问齐珞珞问的是发愿，齐珞珞答的却是道心。
本该如此和为何如此是两码事，太后觉得她不会听不懂，答非所问唯一的可能就是齐珞珞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只见白羽忍无可忍地咆哮：“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天赋就必须修行不可吗？！”
柳眉蹙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羽抢白：“那你是为何修行？你倒是说啊！”
齐珞珞咬着下唇，千年来的林林总总在脑海间翻涌，单拎出来每一件往事宛如一粒沙毫不起眼，但偏偏堆积成了一整座无法逾越的崇山峻岭。
记忆伊始是清风拂过山岗，细雨沙沙滋润着药田里一眼望不到头的灵株。
可是仔细向前推算她并不是从襁褓中来，生来便是豆蔻之年，打理药田则是本能。
从没有人要求她如何，她只是看到就去做了。
如果前世她真的曾经与益算星君的神位只有一步之遥，那么照顾天下有灵众生便是司职。
神农心是她修行的契机，却不是她修行发愿——当初她绝不是为了修复神农心才去拜师。
那么她又是为何开始的千年苦修呢？
经白羽咄咄逼问，齐珞珞才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她竟然对此毫无印象！
齐珞珞正要开口，顾云霆拉住她：“我一直想问你，你身体羸弱除了缺衣少食外，可否与渡劫失败有关？”
齐珞珞摇头：“我只记得最后一次天雷下来时雷云也跟着一起坠落。”
白羽的火气略微降低，祭出一道白光去缠她的手腕，半晌皱着眉道：“三魂七魄都被噬神咒单独隔开，要不是九世历劫神识非比寻常，你早成天雷下的亡魂了！”
齐珞珞甩开白光，冷淡道：“不关你的事。”
顾云霆却不想轻易被糊弄过去，拦住去路不许她离开：“珞珞，这到底怎么回事？”
噬神咒，光是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满是不祥。
白羽环臂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不敢告诉你真相，还是我来说吧。噬神咒不是真正的咒术而是一种酷刑，专门用来惩罚那些堕落的神。
从分神裂魂到焚灵殛海共分为九重折磨，这一重分神裂魂可以类比车裂，但车裂只不过是一瞬间，身首分家后什么都不知道。
但裂魂却是感觉不断加剧，一般的小神最多能挺过三次便俯首认罪。不过她不一样，她凭真本事飞升凌虚仙境，神位是表彰她为……”
“你说得够多了！”齐珞珞拔出灵株冷脸朝白羽打去，灵株顶端疯长出无数青色藤蔓，藤蔓上硬刺如同倒钩瞬间便将白羽的飘带撕掉一截。
白羽仓惶躲闪，但惊慌下嘴边的话脱口而出：“天帝平叛蓬莱……啊！！”
与此同时，白羽被藤蔓击中猛地撞在墙壁上，整个地下室都摇晃起来。
顾云霆从未见过小妻子如此失态，明显察觉到一阵陌生的杀意。
头痛欲裂，吉光片羽般的细碎此刻宛如出闸的凶兽。
齐珞珞躲开男人伸来的手，捂住胸口心脏砰砰如同惊雷。
冰海黑狱里巡海的夜叉后脑还有一只眼睛、雪山之巅白毛巨猿抱团伪装的诡异阵法、无极火沼从地下窜起的阴雷直冲天际……她以为她早已忘记的，其实不过暂且压下。
为了磨掉不想要的神印，她花了整整两千年，而此刻所有的努力土崩瓦解。
她何止是苦修一千年？
为了赎罪，她承受了一千年的风刀霜剑酷暑严寒，只为将被她亲手摧毁的蓬莱。
“尽情嘲笑我吧！万载修行自诩道法通天，到头来却被他唬得双手占满无辜生灵的血肉！
漫天诸神哪个不羡慕我一役封神荣耀至极？可谁又知道只有益算星君的神位方能抵挡天谴！
历尽劫难三千，眼看成功在即，却为他人做嫁衣。我……”
齐珞珞脚下一点朝着石阶跑去，倒转灵株将身后追来的众人远远推开。
记起一切后，她有何颜面在他身边？
齐珞珞深深吸气，心中满是不舍，手掌中残存着顾云霆独一无二的触感温暖有力。
可是她不能再迟疑，故人现身异世，前世未尽的纷争无可避免。
“当年我爱上了大天帝，相信他关于蓬莱仙岛被魔族遗孤占领的谎言，率领三千高手布阵围剿，可是直到大阵开始运转我才发现原来那里不过再平常不过的小岛，根本没有魔化的痕迹！
我用尽全力也无法让大阵停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个个死在我眼前——而大天帝要将它们灭口的原因，是因为太白占卜出他下一次渡劫失败，是因为贪狼星君将私自下凡蓬莱，致使星宿大阵抵挡突如其来的神劫时缺少一员猛将而全盘崩溃。
他要将所有可能威胁天帝位置的危险全部消灭在摇篮里，哪怕那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当我冲回天宫质问时他说只有益算星君的神位才能抵挡天条对我的严惩，只要我接受神位掌管天下生灵寿数繁衍，那么它们的死便是命该如此。
可是这和我求证的天道完全不符，错便是错，如何能用神位来抹杀这一切？！”
砰！
顾云霆一拳重重地砸在青光幻化的墙壁上，也惊醒了陷入自责中的齐珞珞。
“顾侯…以前我不知自己为何人，轻易许诺于你，如今……”
顾云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他辜负你，你便要负了我吗？！”
齐珞珞眼圈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白羽突然惊呼道：“青凰！！他身后是什么？”
所有人不由自主被她凄厉的叫声吸引，齐珞珞也不例外。
只见桌上剩下的两本帝后手札腾空而起朝顾云霆飞去，白羽也化作一阵清辉扑向男人。
“白羽不要！！”
齐珞珞猛然明白了少女的计谋，脚下一顿以最快的速度朝她奔去。
却忘记为了阻拦顾云霆追来而布下的阵，一头撞上顿时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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