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怒目环视众人，横剑上前一身腥冷煞气：“再不退后，别怪我不客气了！”
“让他们说。”齐珞珞推开布帘从里面出来，被冷风一吹脸色又白了几分：“我这副尊容也能被冠上‘妖女’之名，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妖女了。”
乡民群情激奋，挥舞着镰刀锄头往前冲，已经挤到距离马车不到一丈。
齐珞珞一身薄棉袍，头上只有一支木簪，病容惨淡不施粉黛，身量矮小得如同垂髫小儿，与自家苦命的女儿看不出什么分别，哪里有半分传闻中不视百姓如草芥的高门贵女模样？
粗野的叫骂不由自主哑了火，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尴尬，很难不赞同她的话——的确，要是这种村野丫头都能称之为妖女，那他们岂不是人人能封侯拜相？
齐珞珞被桃夭搀扶着下车：“我想你们拦车一定事出有因，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可以说。”
为首那人见她没有官家夫人的架子，壮着胆子上前：“我们都是附近乡民就指着土地为生，如今大堤刚修好就被你们弄垮了附近的地面，地裂眼看着延伸到大堤了，你们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管了吗？”
齐珞珞斟酌着开口：“你们之中应该没有亲自去修坝的人吧？大堤附近的确出了问题，不过不是现在的问题，而是之前就出现了。
孙郡守在堤坝完工后还抽调不少人在旁边看守，就是担心那里出事，只要你们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们不言语，齐珞珞目光坚定：“但是我不否认，地面坍塌的确与我有关，无论那处塌方是否威胁到堤坝的安全，我都会出人出力负责到底。
你们不用担心，在洪峰褪去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柳城，我与柳城共存亡。”
见状乡民大受感动，一名老者分开人群走上前来：“顾夫人当真是巾帼英雄，我等愚夫愚妇今日冒失拦车实在是被那消息冲昏了头，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老人家说哪里的话？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何况大堤后方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柳城是我朝鱼米之乡，自古以来便有柳城丰收天下吃饱的说法，柳城遭殃难道我在京城就会好受吗？”
清风等人暗暗点头，齐珞珞向来不善言辞，但越是这样质朴平淡的话语越是贴近寻常百姓的心，比什么指天对地的承诺都更可信。
乡民最后一点纠结心绪也被瓦解，乒乒乓乓农具掉了一地。
但齐珞珞的话并未说完，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而且，你们只知道我是武侯顾云霆的妻子，是京城来的达官显贵，一顿饭一件衣裳可能比你们一年的吃喝都贵。
可是你们知道侯爷他的爵位是怎么来的吗？
顾家是开国元勋不假，可是没有一任武侯活过四十岁，无一例外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黄土一捧连墓碑都没有。
我夫君第一次上阵杀敌才十二岁，四岁习武七岁上马，九岁便孤身一人到西域王城刺探军情，他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连识字都是靠兵书和战报。
我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们他有多不容易，而是希望你们明白——他拼命付出，是因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国泰民安。”
“顾夫人，我们知道错了。”
众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是他们想得太简单，被人三言两语挑起邪火才会惹事，此刻冷静下来他们转过弯才发现武侯夫妇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害他们。
一来顾云霆不是柳城郡守，柳城好与不好算不到他头上，二来就算柳城绝收，一旦边关战事再起总不能坐以待毙，军饷粮草肯定要按时发放，没有多余的粮食赈济灾民，倒霉的还是他们。
齐珞珞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一口气才没立即瘫软在地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只想知道你们从哪里听到这种无稽之谈？”
老者叹了口气：“大概十天前，柳城里来了一位天女，她妙算无双，无需生辰八字就能说出别人在为什么事情犯难，而且分文不取。
柳城一带向来有收留仙家的习俗，便将她安置在小丘的山神庙里。”
齐珞珞挑眉：“她叫什么？”
“她说她是赤帝座前的提灯侍者，法号飞焱。”
飞焱，炎绯。
齐珞珞坐回马车里连连咳嗽，含着桃夭递来的温梨膏也没能立即停下。
桃夭低声道：“夫人，要不要属下除掉她？”
“不必，她在这里呆不了多久。”齐珞珞疲惫地躺在软垫上，半阖着眼。
桃夭不明所以：“可是，为什么啊？”
齐珞珞抿唇：“宫伈惗的伤养不好必定会传信回月炤召她入朝，到时候大土司宫羽七就会知晓炎绯有外心，炎绯为了保住大祭司的地位一定会全力救下宫伈惗。
这样一来，即便被大土司责罚，等到新任大土司继位她的大祭司也稳如泰山。
南疆巫术大多以蛊为媒施展，她将保命蛊给了宫伈惗实力便会大打折扣，再动手不迟。”
桃夭眼圈一红，都这种时候了夫人还为她们着想。
天擦黑时，卢金明带着捺日勒赶来，带回了大堤的消息。
“塌方的地面约有五丈，土石木料投下去与之前一样，连声音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明天午后就会拖垮大堤。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不少白色的土壤，乡民都说不知道来路。”
说着，捺日勒将一小只麻袋放在桌上，齐珞珞捻起一些放在掌心上细细查看。
“这不是土，是上古时期海兽骸骨磨成的粉末。海兽天生聚水，它们的骸骨放在水中对水族大有益处，但放在陆地上轻则地陷山崩，严重的甚至会招来妖灵……”
白羽抢道：“我可不去，白帝属金，金生水，我去了会让海兽威力大增，这事还得墨绶去——所谓土克水嘛，他去最合适，说不定海兽生前是个春闺寂寞的小娘子，一见到他顿时拜倒在他的青衫长袍下，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乃上上策啊！”
齐珞珞扶额：头一次见着把偷懒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
捺日勒却冷哼一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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