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其实并未走远，齐珞珞性情大变，她有几个胆子敢赌两人还有情义在？
因此在宫殿外转了一圈偷偷找个角落，将窗户戳了一个洞朝里看。
齐珞珞站在床边面沉似水。
那一抹鲜红不知怎么映入她的眼底，没来由的心疼，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太后刚才的话。
他是大启战神，背后是千千万万黎民百姓，他之于大启的意义甚至比起端坐龙椅的明君还要重要。
憋了一肚子火几乎将银针折断，却最终没有真正下狠手。
放下银针转身端起药碗，将男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食指中指弯曲用关节顺着男人背脊向下依次按压穴位，同时将汤药徐徐渡入口中。
做完这些，她拿着锦帕将男人嘴边溅出的汤水轻轻试去，然后意识到自己做什么，脸色一变将锦帕狠狠摔到地上。
窗外太后和善公公两人看得直闭眼睛，这幅口嫌体正直的模样可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火气没那么大了，齐珞珞一脸生无可恋将男人的外衫扯下。刚才她靠在他肩上时她才发现他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要了两盆干净的水，认命一般仔细将那层黏腻的冷汗擦掉。
“……！”
就在这时，顾云霆悠悠转醒。
醒来的瞬间倏然瞪大了眼，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齐珞珞本想斥责他几句，可是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又低头做事。
“是太后命我留下照顾你，顾侯不必误会。”
硬邦邦地撇出一句话，只见男人猛然闭上眼睛有一线青光从面颊滑过，他的神情悲伤又落寞与山洞那一夜如出一辙。
屋里有陷入漫长的沉默，齐珞珞用力甩头甩掉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人家堂堂二品大员又是皇家遗落在外的血脉，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比自己高贵多了，轮得到自己心疼吗？
思绪纷纭，手顺势落在男人的手腕上。
指尖下的波动令齐珞珞瞬间回神，柳眉皱紧低声道：“你中毒了。”
顾云霆睁开眼睛，难掩心中波澜，声音全哑：“什么毒？”
“不知道，不过毒性不算霸道，应该是刚下不久，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说着齐珞珞抽出一根银针刺破男人中指，挤出一滴血滴在干净的白瓷碗上，倒入纯白色的天星粉慢慢摇动瓷碗令二者混合均匀。
片刻，血色褪去，碗底呈现出五种颜色。
这下不用再解释，顾云霆也明白自己中的毒是五味毒药合成的。
回想半月前，她刚失踪他没日没夜的带人搜寻，无论上山下河都是亲力亲为，很多时候露宿荒山野岭，饿了打两只野鸡野兔，就地取材喝山泉水，因此在食物中下毒的几率很低。
齐珞珞也想到了这些，转身去拿扔在一旁的男人的衣服，衣服没有特殊的味道，她想了想撕下三块布料分别放入三碗温度不同的水中再倒入天星粉。
如她所料，很快温水中的天星粉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他们将毒下在衣服上，太冷或者太热的水都无法激活毒性，只有在你体温升高时毒性才会缓缓释放。”
顾云霆哭笑不得，她什么都不记得，却依旧是心思细腻思维敏捷。
齐珞珞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自身难保还有抛媚眼？顾侯若是嫌命长，我也不必再白忙活。”
“我只是想不通，既然他们有机会接近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顾云霆收敛心神岔开话题，生怕将人吓走，只要她还愿意同他说话，他就有把握重新赢回她的心。
他记得她很对大理寺的陈年旧案很有兴趣，总是说里面有不少人世痴缠，而如今她陷入红尘而不自知。
“……你是习武之人，体温升高无外乎练功，他们可能是想将中毒伪装成走火入魔。”
齐珞珞思索着说道，而顾云霆却想到另一种可能——她的失踪是突发意外，如果不将意外算在内，他体温升高有可能是同她在一起。
天璇天枢是启帝的心腹，启帝断无理由在这种时候除掉她，那么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刚刚到他身边的银铃。
他一回京便立即进宫，当初启帝还遗憾说银铃是女侍中身手最好的一个，如果早些到柳城说不定能帮上忙。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嫌疑最大。
她在他身边一直未得重用，桃夭留在柳城帮卢金明一起处理善后事宜，自己身边没有女侍，那些天奔波在外清风等人一路随行，准备衣服这些小事自然落在了她手上。
顾云霆召来天玑，命他即刻带人捉拿银铃，同时兵分两路去搜她的住处。
不到半个时辰，天玑回来复命，银铃突出重围不见踪影，但她的房间里没搜出什么可疑之物，除了一包药效奇佳的合欢散。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立刻去见启帝，而是继续在慈宁宫的偏殿中闭目养神。
齐珞珞忍不住问道：“你走漏了风声，迟了就抓不住人了。”
“……无妨。”他的仇家那么多，有嫉妒爵位的文臣，也有装傻充愣的皇子，不差这一个。
齐珞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天星粉需要沉淀五个时辰才能还原出毒物原本的模样，她今晚注定无法离开皇宫。
抽出银针来到床前：“现在不知道毒性，没办法完全解毒，但可以逼出一部分。你想试试么？”
她对他绝没有非分之想，只不过是不想让西线失守百姓遭殃，齐珞珞安慰自己。
顾云霆挑眉：“……为何如此问？”
毒物在体内聚集的越久，毒性就越难缠，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强行逼毒过程非常痛苦，要是别人我就不问了，但你是武将，按说应该比普通人耐痛。
而且这样做还有另一种好处，一般大夫会强调毒性对脏器的腐蚀，但事实上毒性五感的敏锐程度也会有所影响。
逼毒的过程也可以让你重拾五感敏锐……如果有朝一日你重上沙场，生死一线耳聪目明总比眼拙手笨来得好。”
男人又用那种目光看她，齐珞珞别扭地转过身去。
“算了，你当我没说，那种痛苦本来就不是人能忍受得了的……”
“动手吧，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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