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奇瞥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了？唉，确实，颐养天年不是那么容易的，颐养天年久了心也跟着老了，不是好事。先帝跟我说了，让我多帮帮皇上，我不能做什么，他自个都能做好，但有些事总该尽些心，才不算无用之身。人总是不服老的，你说是吧？”
她现在才看清了一些事，以前想的不够多，总以为自个喜欢清净，不被任何人和事打扰。
真清净了，被人捧着哄着保护着，却觉得甚是无趣。
喜荷笑道：“太后本来就不老，何来的服老？”
茉雅奇被她逗笑了，“你就会说好听话。”忽地叹了口气，“从未想过先帝人都走了，还会舍不得一些事，对我说这些，哪怕只是梦呢，他也是放不下的吧。可以说没有先帝，就没有我的今日，我岂能不在意？”
她从未忘记先帝临走前对她说的，他是不放心她的，为她们母子安排了许多，让她做好这个太后。
自己怎好继续让他失望？
喜荷不解，“梦？”
茉雅奇并未多解释，“就当满足他了，别再不放心地来找我了，挺让人不踏实的。”
哪怕只是梦，也太过真实，让她感受到了被埋怨，那种时刻被盯着的感觉，睡觉都不踏实。
……
翌日，寿康宫迎来了稀客。
怡郡王允祥。
茉雅奇让他坐，宫女奉上茶水，茉雅奇笑道：“怡郡王怎么得空来了？”
如今的怡郡王不复年轻时的温顺腼腆，比允佑都老了不少，眉宇间多了些许忧愁，显得沧桑。
但也多了从容。
除了平时宫宴上见过，茉雅奇基本没怎么见到过他。
怡郡王讪讪道：“许久没来给太后请安，实在惭愧。”
茉雅奇摆摆手，“无妨，听说皇上交给你很多事，想来一直忙得很。”
虽然没有允佑他们忙，但毕竟与她关系不深，鲜少来请安也可以理解。
怡郡王低下头，思忖了片刻，道：“允祥一直想来请安，以前多亏皇兄和七哥帮衬，允祥才不至于无望。如今依旧能来给太后请安，允祥十分欣慰。”
他说的是以前被圈禁的时候吧。
那件事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少阴影，令他耿耿于怀。
茉雅奇道：“都过去了，如今你能给皇上做事，皇上也信任你，哪怕先帝当初……如今也是欣慰的。”
允祥依旧低着头，“是吗？允祥曾经让皇阿玛失望，何谈令皇阿玛欣慰？”
茉雅奇道：“哀家不说谎，哪怕先帝以前做了什么，后来也后悔了，只是有些事不好回头，考虑的难免多些。听说当时是先帝给了皇上旨意，你该明白。”
若非先帝的旨意，雍正如何轻松放出允祥救场？
允祥依旧心情低落，“可惜允祥未能见皇阿玛最后一面，亲口向皇阿玛请罪。允祥有件事想求太后指点。”
茉雅奇让他说。
她就知道怡郡王今日不只是来请安，怕是有别的事。
允祥迟疑片刻，道：“允祥想知道，皇阿玛走前是否依旧无法原谅允祥？究竟是为了皇兄……还是皇阿玛原谅了允祥？”
茉雅奇沉默，她想了许多，始终没有合适的话。
先帝并未对她说关于允祥的事，但也许跟雍正说了。
“你为何不问皇上？是皇上奉旨放了你的，想必先帝有话。”
允祥苦笑了笑，“或许皇阿玛有话交代皇兄，但皇兄没告诉允祥，想来并无什么好的话，但允祥仍旧心怀期待，或许皇阿玛曾对太后说过。”
茉雅奇无言，想不到允祥是个执着的，这么久了还惦记这件事，还想要问个究竟，得个心安。
瞧着成了他的心病。
不好意思向皇帝追问，才来问她吗？
迎着对方期待又暗含紧张的眸子，茉雅奇终究回答了，“先帝说过允礽，说过允禔，也说过……你，但事情过去了，哀家以为你不在意了，不打算去回忆，所以没告诉你。你皇阿玛内心强大，却也骄傲，做过的事不愿后悔，哪怕心含愧疚，也不会说出口，只说了那么一句，希望你能忘记。你要理解你皇阿玛，忘记了吧。”
她知道那么多年的被抛弃不可能轻易忘却，但除了如此，还能如何？
允祥似乎终于卸下了那口气，方才就充满紧张的情绪瞬间缓和了许多。
他并未失望只这么一句话，而是欣慰，“这就够了，允祥那些年虽然难熬，但从未怨过皇阿玛，只恨让皇阿玛难受，让皇阿玛失望。允祥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亲自见到皇阿玛最后一面，是允祥不孝。如今允祥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皇阿玛的心愿，好好襄助皇兄，才不负皇阿玛的谅解。”
茉雅奇突然就没话了。
允祥当真是个赤诚的，哪怕他心里有怨也是正常，毕竟那么多年被忽视，还带了一身的病，谁能不怨？
他只惦记没能见先帝最后一面，父子当面和解。
茉雅奇怜惜这个从小多苦多难的人，温声道：“有些关心是无法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也是惦记，只是一切都太晚。你知道你身负的责任，还有你皇兄担心你，为你打算，就可以安心过好以后的日子。你的妻子儿女也都真正关心你。”
允祥用力点头，“多谢太后。允祥不会忘记皇阿玛曾经的教导，皇兄的期望，也会谨记太后对允祥的关照。”
停顿了片刻，又眼神复杂地道：“其实允祥早该来向太后请安，顺便问出这些话，但允祥是怕的，怕得来的只是失望，怕皇阿玛只是给允祥一个赎罪的机会，并非原谅允祥。哪怕允祥应该来向太后请安，也迟迟未来，今日才来，实在对不住太后曾经的关怀。”
茉雅奇对他这些担忧不甚在意，“这有什么？你若放在心上，以后多来坐坐，你和皇上感情好，也和允佑关系好，以后你也是哀家的半个儿子，这里都是你能来的。”
哪怕并非允祥的生母，凭自己太后的身份，皇帝和允佑他们的关系，茉雅奇都乐意给他一些关怀。
允祥的眼神忽地有些湿润，“太后自然也是允祥的额娘，日后允祥也会常来给您请安，还望皇额娘不嫌弃。”
得了声皇额娘的称呼，二人关系立马更亲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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