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纤纤含笑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弟弟递来糖人的温热手掌,指尖却径直穿过他的身影——唯触到一片冰凉的虚无,连一丝温度都捕捉不到。
她急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睫边打转,模糊了视线,想唤他的名字“霄昀”,喉咙却似被无形之物扼住,发不出半分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暖景渐渐变得透明,灯火一点点变暗,亲人的身影也开始消散,最终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空旷得让人心慌。
转瞬,场景切换至清玄山的海棠树下。
正值暮春时节,满树的海棠开得绚烂如霞,粉白相间的花瓣层层叠叠,有的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风一吹便簌簌飘落,像一场浪漫的粉色花雨,铺在青石板上薄薄的一层,踏上去软如锦缎,还带着花瓣的清甜气息。
二师姐苏婉柔握着她的手,掌心温软细腻,指尖带着薰衣草的淡香,那是她亲手晒制的干花所熏,手中拈着素布与银针,耐心地教她绣平安符:“你看,针脚需密些,走线要直,转弯处要收得利落,如此平安符才结实,方能真正护人周全。”
阳光透过海棠花隙洒落,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地覆于肩头,连空气都浸着海棠的甜香与阳光的暖意。
大师兄凌云峰立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练剑,剑光凌厉如惊鸿掠影,剑风卷起周遭的花瓣飞舞,形成一片粉色的剑花,他身着青色的练功服,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见她望来,便收剑含笑道,眼底的暖意比春日阳光更甚。
小师兄莫清风抱着满怀的野果从后山奔来,野山楂红透如璀璨的红宝石,紫葡萄串沉甸甸的,表皮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透着新鲜的气息,他献宝般递到她跟前,呼吸微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师妹快尝,这是后山最甜的果子!我爬了老高的那棵百年山楂树才摘得,旁人我可舍不得给呢!”
她笑着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野山楂冰凉而光滑的果皮,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大火从藏经阁的方向汹涌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如黑云压顶,遮蔽了整个天空,海棠树叶瞬间被烈火烤得卷曲焦黄,枝干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翠绿的叶片转眼化为灰烬。
师兄师姐们的身影在火光中一个个倒下,二师姐染血的衣袖上还别着她前日绣坏的平安符,针脚歪扭却带着温度。
大师兄手中紧攥着那本未及教她的《流云剑法》,书页被鲜血浸透,字迹模糊。
小师兄指间还捏着半颗未递来的野山楂,果肉被血染得发黑,触目惊心。
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喉间生疼,忍不住剧烈咳嗽,她尖叫着想冲过去扶住他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在原地,双脚似灌了铅般沉重,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温暖尽数化为火海,连一句告别、一声叮嘱都来不及说出口。
“不要!”陆纤纤猛地从梦中惊醒,身体因惊悸而剧烈颤抖,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似要将肺里的空气尽数吐出。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肌肤上,山神庙的穿堂风一吹,冰凉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牙齿微微发颤。
庙内依旧只有她一人,油灯火苗已近燃尽,仅剩一丝微弱的光亮在灯芯处苟延残喘,如风中之烛般在风雨里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庙外的风雨仍未停歇,雷声如巨兽咆哮般震耳欲聋,每一次的轰鸣都让庙顶的瓦片微微颤动,仿佛要坍塌下来,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惨白的光芒照亮神像狰狞的断臂与墙上斑驳扭曲的影子,景象可怖至极。
可梦里的温暖与酷烈却真实得骇人——糖人的甜香似乎仍萦绕在鼻尖,阳光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师兄师姐们的笑靥清晰得如在眼前,连大火灼烧的灼热感与呛人的焦糊味,都深深残留在感官里,挥之不去,让她心有余悸。
她颤抖着伸出手,隔着衣襟轻轻触碰那兔子灯的残骸,粗糙的绒布与坚硬的竹骨触感真实而冰凉,这才惊觉方才不过是一场触不可及的幻梦,那些逝去的温暖早已沉入深渊,永不再回,只留下无尽的思念与疼痛。
她倚在神像的脚边,将膝盖紧紧抱于胸前,下巴抵着膝头,目光空洞而迷茫地凝望着那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她忽然感觉人生真的就像是一场浮光掠影的幻梦,短暂而又虚幻,美好与残酷交织上演。
那些温暖的时光,像梦境一般令人沉醉,却也如梦境般脆弱易碎——上元夜街头摇曳的花灯、清玄山漫山绚烂的海棠、亲人温软的笑靥与叮嘱、师门手足间的关怀与陪伴,转瞬间便碎得连一丝痕迹都不剩,只余下刻骨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而那些残酷的现实,如噩梦般日夜纠缠,挥之不去,却又真实得无从逃避——陆府满门倒在血泊中的惨状、清玄山火光冲天的绝望、魏严那张阴狠狰狞的笑脸、自己逃亡路上的颠沛流离与孤苦无依,每一幕都如烙印般深镌在骨血里,时刻提醒着她所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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