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得近了，伊瑞丝能更清晰地看见遮挡了他全部神情与面容的荒诞面具。
那高高挂起的嘴角，在小丑绅士一般的行为的映衬下显得有礼貌起来。
“你是想送给我，还是卖给我？”
伊瑞丝问道。
小丑摇了摇头，把气球绳塞到她的手里，又向她招了招手，转身就走。
伊瑞丝没看见他身上有支付码一类的东西，又实在是渴了，拿着气球就跟上了。
可能人家到下班了都还有这么多气球没卖出去，心情沮丧，看到一个人找水喝就好心给人带个路，顺便送个本来就卖不出去的气球吧。
小熊高高地飘在天上，小丑稳稳地走在前方，伊瑞丝牵着小熊跟着小丑，漫步在人类逐渐稀少的游乐园里。
一个又一个五光十色的游乐项目与他们碰面，又被他们甩在身后，小丑最终停在了一家果汁摊前，仍然低着头，没看她。
伊瑞丝一看见摊主就找到了对方还没下班的原因：在下班前就已经趴在自家铺位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到点了自然没来得及收拾东西下班。
旁边海盗船的工作人员刚刚下班，正摘着脖子上的身份挂牌，看见了他们就赶紧走了过来，推了推摊主：
“小伙子，到点了，别睡了，起来干完最后一单就下班了。”
摊主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从被睡红了的手臂上抬起头来，打着哈欠问：
“两位喝点什么？有西瓜汁、百香果、柠檬水……哦，柠檬今天买完了。”
伊瑞丝买了西瓜汁，递给小丑先生或女士一杯。
对方一直不肯说话，她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小丑的性别。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个明明累到不想说话却还坚持给人带路的好心小丑。
垂着头的小丑看到递到面前的西瓜汁，呆滞了一会儿，便双手接过，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以表感谢。
是的，双手接过。
在小丑接过红色西瓜汁的那一瞬间，横亘在他们之前挤挤攘攘的气球一下挣脱了束缚，获得了自由，“唰”的一下就飞上了天。
层层叠叠、五彩斑斓的气球都飞走后，露出了呆呆捧着果汁的小丑的脸。
被面具遮挡、但隔着面具传递出了茫然、无措气息的脸。
伊瑞丝转移目光，看向被紧紧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的小熊气球。
她把气球绳子解了下来，递给小丑。
“送给你。别太难过了。”
小丑沉默了好久，才伸出手打算接过她手里的气球。
伊瑞丝却没直接给他，而是把气球绑在了他的手腕上，最后打了个牢牢的蝴蝶结。
“喏，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小丑摸了摸手腕上的绳子，抬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伊瑞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在昏暗光线下闪耀着繁华灯光的摩天轮。
摩天轮的营业结束时间的确会比其他项目晚一点。
“你想玩那个？”
光线明暗交错、渐趋沉静的世界里，小丑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离开的时候，夕阳还燃烧着最后的晖光，而当他们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之下时，抬起头已经能看见璀璨绚烂的灯光之上星光点点的夜幕。
小丑提了提胸前的工作牌，工作人员笑着朝他们点头，给他们让出了路。
哦，员工福利，不用检票。
伊瑞丝本来还想着要是工作人员因为她的票已经盖过摩天轮的戳就不许她上去，她就想办法偷偷摸摸爬上小丑一个人待着的座舱。
我们可怜兮兮的小丑今晚必须玩到摩天轮！
伊瑞丝让小丑自己选了一个他喜欢的座舱，座舱缓慢升起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面相觑。
小丑手上提着西瓜汁，怀里抱着小熊气球，手腕上的绳子也紧紧系着。他学着伊瑞丝的样子往窗外看去，远处密集闪烁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帘，心境在宽阔的视野与晚秋微凉的风中不由得慢慢放空了。
伊瑞丝一直觉得小丑很紧张，直到他们的座舱几乎升至最高点时，小丑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她不主动说话，那两个人就都很安静，这样的氛围持续到他们回到地面。
“我要走了，”她说，“下次我还会来看你的。”
小丑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晚迷离的灯光中，唯一真实的，似乎只有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只舔着嘴角蜂蜜的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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