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
尤清御慢吞吞地给自己换了盏热茶，给莫问也续上了盏花茶。
莫问捧着杯盏，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初一，你如果真的不愿意说，可以不说。我们不会逼你。”
初一紧紧咬着唇，沉默不语。
一口花茶入喉，只剩苦涩。
莫问有些灰心地垂眸，静静地看着杯中的茉莉花，浮沉打旋……
良久。
“我看见一个人。”
初一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人？”尤清御放下茶盏，沉声问道。
初一深深吸了口气，神色愈发沉重，开始慢慢陷入回忆：“那年我五岁，外祖在家不慎跌倒，母亲独自回老家服侍，家中只剩下我和父亲。那日，父亲带我去赴宴，席上众人都围着那襁褓婴儿打转，我觉得无聊，便一个人偷偷溜到后院去玩。不知道哪儿跑来一只白色小猫，我心生喜爱，不知不觉地就跟着那小猫跑出了院子。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走到了一片竹林里。”
初一顿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莫问坐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初一睁开眼，对着莫问勉强地扯了扯唇。
他继续道：“我在那林子里看见……我看见……”
少年说不下去，重重地阖上眼，使劲地甩了两下头。
莫问抓着他的手的力道重了两分，似在做无声的鼓励。
那只白净细腻的柔荑握上少年的手时，尤清御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却不自知。
“吃点东西再继续吧。”他打断，说罢往初一碗中夹了块糯米甜糍。
莫问气急，幽怨地剜了他一眼。
眼看就要说到关键了，好生生的为何要突然夹菜打破气氛？
莫问换了副脸色，继续循循善诱：“初一，你先说，你看到了什么？”
初一紧紧握拳，挣扎了片刻，终于说出口：“我看见一个人，或许说是怪物。”
莫问：“怪物？”
“嗯。他的脖子都断了，却还能继续行走。”初一颤声道。
什么？
莫问猛地一惊。
那是……
线提死士？
“那个怪物眼珠是白色的，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还笑了，笑得很诡异。”初一边说边抱着胳膊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害怕，别害怕，初一，你现在是安全的，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莫问心疼地抱着初一，连连轻声抚慰。
尤清御蹙眉：“接下来呢？你是不是看到他爆裂身亡？”
初一茫然地摇了摇头，嘴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尤清御追问：“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当时吓傻了，腿脚都无法动弹。直到……直到那个怪物对着我笑，我才反应过来，开始拼了命地跑。”
“那个怪物没有追你？”尤清御疑声问。
“没有。但是我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从耳边传来，就好像有人贴着你的耳朵说话一般。”初一说着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满脸痛苦状。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笑着说：‘快跑，快跑！不要回头！如果敢把看到的说出去，就把你变成那个人一样！’”
话说出口，初一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终于说出来了。
这么多年，日夜缚住自己的那个声音，终于……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神情渐渐变得坦然起来。
“莫少主、小神医。我和你们讲了，是不是很就快会变成那个怪物一样了？”
莫问看向初一平静的面庞，微微蹙眉。
初一释然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那是困扰了他五年的恶魔。
少年强装镇定，可声音还是不自控地颤抖了一瞬。
“傻孩子，不会的。”莫问轻轻安慰道：“有我们在，谁敢欺负你！”
蓦地，莫问突然反应过来，疑声问道：“初一，你是不是……”
她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又问：“你是不是修能者？并且是耳力极佳的能者？”
初一迟疑半刻，缓缓点了点头。
凝气于掌，一探虚实。
“‘心’字阶？初一，你居然是‘心’字阶能者。”莫问瞪大眼睛，眼里有藏不住的惊喜。她诧声问：“初一，你可有拜谁为师？”
初一：“没有。”
莫问惊叹：“初一，你真是一个天才，仅十岁靠自学竟修成了‘心’字阶。”
莫问如获至宝般兴奋不已。
初一忙摇头，羞赧道:“没有没有。比起少主您我还差远了。”
莫问自嘲地笑了笑，眨着对俏眼道：“你可比我强多了。除了我，你有见过五年还没升阶成功的能者吗？”
尤清御喉间一口茶差点呛到。
心里幽幽地念道：她这是含沙射影地说我吗？
初一有些难堪地扯了扯唇，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尤清御低眸沉想片刻。
倏地，他目光深沉道：“初一，你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是操控者的。”
“操控者？”
尤清御微微点头：“正如你所见，那个怪物其实是‘线提死士’，是源自于‘断头崖’的秘术，本失传已久，没想到却重现于世。”
“那次，应该是操控者在训练死士，不巧被你误闯竹林发现。”
听到此，莫问想通了什么，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初一，我觉得那个操控者应该只是吓唬你一下。你想，如若他真想取你性命或者谋害你，当场抓了你便是，还要费什么功夫传音啊？”
初一挠了挠头，觉得少主说的话有点道理。
“尤小怪，你觉得我分析的对不对？”莫问看向尤清御，雀跃地问。
尤清御敛了敛眸光，高深莫测地吐出几个字：“甚有道理。”
莫问笑了笑，摸摸少年的头，柔声道：“好了，初一，从现在开始，不要为这事而烦忧了！无需担心、不要害怕。你只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好，少主，我一定乖乖听你话，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变得和你一样强大。”初一脸色变得无比坚定，眸中亦是浓浓坚决。
这傻孩子，谁不好学，偏要学她。
莫问的嘴角荡起弯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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