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决定要去？”
尤清御站在贵客别院门口，眉头紧锁，双目深沉，忍不住开口问她。
“当然要去！”莫问鼓着脸颊，睁大眼道。
“你不要空凭着一腔热血，成天想着匡世济民，矜贫救厄。”眸光幽深了几分，尤清御轻叹一声：“平除霍乱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得丢了！”
尤清御嘴角抿平，胸口起起伏伏的，好像真的很生气。
双手抄在背后，莫问歪着脑袋看他。倏地，咧开嘴，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的命金贵着呢。尤小怪，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平安去，毫发无损的回。”
这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嬉皮笑脸的。
尤清御有些气急，长舒了一口气，板着脸道：“你也知道你的命金贵吗？你身为一域少主，将来的玄极域主，万万不可做如此冒险的事！”
皱了皱鼻子，眸光亦黯淡了几分，莫问微微颔首，淡然道：“言之有理，我的命金贵，你的命又何尝不金贵？那些正在忍受病痛的百姓，他们的命同样金贵。”
“你……”尤清御噎住，心口一震。
“尤小怪。”莫问唤他一声，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定觉得我是在逞强。”
“我没有！”尤清御快声反驳。
莫问一怔，随即唇边浮出一抹笑：“好，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担心我会出事。”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异常闷热，张三因为贪嘴，吃了数日西瓜，结果腹痛难忍呕吐身亡。还有，李四入屋偷窃，被主人所养的家犬咬伤致死，那只小狗平时性情温和，乖巧可爱得很。”
“还有还有，赵五同往常一样，在田里干农活干得好好的，突然天起一道巨雷，劈死了赵五。”
这人怎么突然说些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尤清御的眉头愈皱愈紧，这张三李四赵五的事情，和她去平霍乱有何干系？
看着眼前人愕然的神情，莫问弯唇轻笑一声，解释道：“我想说的是，天灾人祸的事，天天都会发生。并不是待在这里，就会全身而退。”
尤清御迅速明白她的意思，脱口反驳道：“你可以回玄极之域，压根不用趟这趟浑水。”
星光点点的双眸深深地看着他，莫问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尤小怪，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他的意义。”
眨了眨眼，口吻变得格外轻柔，莫问轻声细语继续道：“你身为医者，职责是治病救人。我虽是玄极之域的少主，但我同样是一名能者，世人推崇能者，尊敬能者，不仅因为能者本领了得，更因为当他们身陷困境之时，能者会不遗余力助他们、护他们。”
“可为什么偏偏得是你去？”尤清御眼眸微眯，眉头仍皱得紧。
“别计较这么多啦。”莫问眉眼弯弯，手臂环抱着道：“还不是因为此时正值升阶之秋，别的能者都在应试，就我这般清闲。”
尤清御冷眸对着她，心道：这人怎么这般能说会道的。
“这世上的事情总得要有人挺身而出。”莫问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道：“就像街道落叶尘灰需要人扫，茅房夜香需要人倒，巡夜打更需要人报。”
“可是……”
“别可是了，”莫问打断他的话，轻哼一声，脸色一变，眼珠转了转，扁着嘴道：“尤小怪，你就这样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说着，垂下脑袋，发生几声吸鼻声，肩膀带着微微抖动着，装得还真像受了天大般委屈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是愿意和你一同去南方平霍乱的。”尤清御有些着急地道。
“那就行了。”女子抬起头，美眸轻扬，齿如瓠犀。
她的脸变得还真快。
这般执拗模样，看样子，是劝不动她了。
尤清御无奈地摇了摇头，问出心中所疑：“你的母亲，玄极域主当真会让你去？”
“那是当然。”莫问扬起下巴，咧着嘴胡扯道。
这般胸有成竹？
玄极域主在独女的教养问题上还真是独树一帜，为了磨炼孩子意志，竟舍得放手让孩子以身试险。
莫问心中早已有盘算，告诉郭妃絮自己已有无惶真人下落，此去黄川以南，平除霍乱为幌子，实则找寻真人。
这套说法果然顺利过关。
……
莫问尤清御一行数人不日抵达黄川以南。
半雪戴上人皮面具装扮成贴身侍女，与荔枝并肩同行紧紧跟在莫问身后。
阿广听从孟星斗之令，带领一小支精锐士兵一路随行。
“少主，这这这……太可怕了。”荔枝瞥到路边高高堆起的尸体，用手捂住眼睛，惊叫道。
莫问捏紧拳头，挽起小圆脸丫头的胳膊，佯装毫不畏惧：“你个小荔枝，我早叫你留在别苑里陪着小豆芽一起，你非得跟来。”
侧头压低声音又道：“还有你，半雪，留在别苑里不安全些吗？非要跟着来趟这趟浑水？”
“不！少主，此趟危险不明，我一定要陪着你的！”荔枝半眯着眼，紧紧拽紧少主的衣袖，声音夹着两分压抑不住的颤抖。
半雪抿抿唇，轻声应道：“莫问，对于我来说，哪儿都一样的。反正我现在是清雾，不是半雪。”
莫问侧头看看荔枝，又转头看看半雪，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
深秋本萧瑟，如今，眼前所见，苍蝇围绕着尸体打转，凉风混着腐烂的气息徘徊，更显荒凉、寂寥。
两个士兵在交头接耳：“这还没到鬼南城呢，已是这般尸骸遍野、寸草不生的景象，那城里……”
“唉……到了城里之后我等切记要格外小心！”
一行众人站在高大的朱色城门外。
阿广回过头，神情颇为肃穆地说：“前方便是此次瘟疫的最早发生地，也是霍乱最严重的地方。大家注意警戒！”
莫问抬头仰望巍峨的城楼，枯黄的落叶随着风儿卷动，拂在高大的牌匾之上，刚好遮挡住那个“南”字。
“鬼城？”荔枝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这个城名怎么取得这么奇怪？”
“荔枝姑娘，你再看！”是方才在窃窃私语的士兵，指着牌匾道。
枯叶似懂人心，洋洋洒洒地打了个旋儿，跟着风儿飘远了。
“原来是鬼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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