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莫问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妪的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惊诧地开口问道：“他不是说他母亲在桂花树下埋着吗？”
老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苦涩地说：“他倒是希望我和青儿一起长埋地下。”
“青儿？”莫问疑声问：“是谁？”
“青儿，她是我的儿媳妇。”老妪说罢，眼眶又被染湿。
“李振为何要杀他娘子？”莫问肃声发问。
老妪冷吭一声，道：“还能为什么？疫病当前，当然是为了自保，为了不受传染。”
“什么？”莫问震惊不已，瞪大双眼问：“所以，他也是为了同样理由而追杀你？”
老妪点头，双目尽显悲凉。
人的自私，她不是没有领教过。可这般，为了自己条性命，残害结发之妻，派人追杀亲生母亲的行为，真是闻所未闻。
她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人。
恶劣！
畜生！
什么回了娘家尚且未归的娘子，什么脸红面赤的思念娘子。
假的！
都是假的！
那般情真意切的表演，她居然还信以为真！
愚蠢！
莫问懊恼地跺脚，气呼呼地道：“这个李振不做戏子，真是可惜！”
“老夫人，究竟此事的来龙去脉是怎样？”尤清御温声开口：“可否告诉给我们听？我们或许有办法帮你。”
眼前这对男女虽戴了面巾，面容看不完善，但是，单看这位大夫的眼睛，便让人感到莫大的心安。
那是一对颜色极浅的褐色眼眸，眼白分明，褐色瞳仁清亮，里面沉淀着一番别样风采。如果非要道清说明的话，那眼眸中汇着的，是看尽世俗却不陷红尘的清亮之色。
奇怪！这大夫年纪不大，怎生得如此老成稳重的气质？
再看旁边这位义愤填膺的姑娘，眸子灵气生动，额间一点红徒添几分妩媚。
“我可以告诉你们，”老妪顿了一下，继而道：“不过，你们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这是必然。”莫问拍拍胸口，保证道：“老夫人，您放心，我是中段能者，绝不会让你那丧尽天良的儿子伤你分毫。”
抬眸对上那对澄亮的黑眸，老妪微微点头。
“这还要从霍乱开始爆发之际说起，数月前，住在村尾的李康突然染了痢疾，上吐下泻了好几天都没治好，紧接着，他家中的双亲，妻孩都染上同样症状，时间越久，李康和他家人的病情越重，连带着他的街坊四邻都染上同样症状。”
这样说来，这个李康应该是第一个染上霍乱的人。
“上任老村长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会传染人的瘟疫，把得了疫病的村民家上了封条，禁止出入，吃喝用度都是让人送到他们的屋外。”
浅浅一声叹息，和他往日里遇到的霍乱瘟疫一样。尤清御清冷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可是，这么做仍然没有抑制到瘟疫的蔓延。”
老妪望向那对悲悯的褐色眼眸，微微点头道：“没错，反而得了瘟疫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大家都人心惶惶。老村长劳心劳力，没多久也染上了疫症。”
“那些身体不好的老者，没坚持多久就撒手人寰。”老妪眸底蓄满水气，悲恸地道：“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问题就出现了。”
“尸体处理的问题？”莫问开口道：“这个时候，李小善是不是回来了？”
老妪投来诧异的目光，微微点头道：“对，小善告诉了大家火葬随水流的方式，一开始没有人同意，因为大家都信任入土为安的说法，而且，大家也担心这么做会污染了河流，毕竟我们李家村世世代代都是以‘春珠河’生存。”
“没想到小善最后居然说服了大家，大家真的相信了他。”话落，老妪嘴边浮起一抹嘲弄的轻笑。
“怎么？”尤清御问：“老夫人您不信他？”
“张寡妇的儿子哪有那么好心啊？”老妪脸庞扭曲道一起，恶狠狠地道：“他巴不得要了我们全村人的命。”
莫问不解，疑问道：“老夫人您为何这么说？”
“李小善他就是处心积虑的回来复仇的。”老妪眼神没有焦点，失神地望向残旧的桌椅，开始回忆道：“李小善他父亲是我们村里最老实的木匠，30多岁都没娶妻，村里人念他人好也给他说过亲，可惜李木匠生得矮小貌丑，十里八外没有一个姑娘看得上他。李木匠也不气馁，每次都笑嘻嘻地说姻缘未到。”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寒冬，年关前李木匠去了镇上卖货，一去就是好几天，等他回来时居然带回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叫张怜衣，还说二人已经在外已成了亲。”
莫问“啊？”了一声，“这么匆促？这可是婚姻大事！”
“可不是嘛。”老妪愤愤地拍了下床板，继而道：“那个怜衣性子沉闷，孤言寡语，和我们村里人甚少来往，一开始，我们也劝过李木匠，不要贪图人家美貌，毕竟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
老妪微微摆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吸：“为了一个那样的女子，一向老实的李木匠居然和村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那个怜衣是什么来路？也太勇敢了吧！这样就和一个男人成了亲回了家？”莫问感叹：“是爱情的力量吗？”
嘴角抽了一下，老妪努努嘴，道：“谁知道呢！村人问过，李木匠从不做多解释，只说他的娘子是清清白白的正经好姑娘。”
“没多久，怜衣就有了身孕，生了一个男孩。”老妪的眼中划过一丝怅然，“那个男孩就是李小善。”
“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倒是很融洽，多年过去，村人看怜衣倒也是安分守己，便渐渐的打消了偏见。”一声叹息，老妪又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个李木匠为了让妻孩过得好些，经常天没亮就赶去镇上卖手打的木工货。汛期的河水很是湍急，李木匠就是在那个夏季跌入了河水里，连尸骸都没有打捞起。”
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怜悯，莫问担忧地问：“没了李木匠养家，李小善和他母亲生活得很辛苦吧？”
一声轻蔑的冷哼从鼻腔深处发出，老妪瞥了了眼莫问，反问道：“一个容貌姣好的寡妇，没了丈夫，想独立拉扯大一个孩子，你觉得什么样的方法最易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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