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依旧是走遍了整条街，愣是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食肆。
走过街边一家食客寥寥的路边摊，荔枝拖着酸胀的双腿，轻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莫问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满脸疲态的小丫头，眸光一沉，提议道：“我们刚吃了馅饼也不太饿，眼下不如就进去随便吃点东西吧？”
众人顿时打起精神，附和着赞成。
待到坐下之后，才发现这家没有招牌标识的摊档是卖豆腐花的。
“正好，吃过了羊肉馅饼，我现在正需要一碗豆腐花解腻。”莫问双手轻拍了一下整洁的桌面，悦声道：“这顿我的啊，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抢。”
“几位客官，请问是要喝豆浆还是豆腐花？”围着蓝色碎花布围裙的中年妇人慢慢走近，态度既没有特别热情，亦没有十分冷酷。
“豆腐花。”众人异口同声。
“好，诸位稍等，马上来。”
正当莫问好奇着，这位老板娘怎么没有问她们豆腐花要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人已经麻利的端了四碗豆腐花到跟前。
低头一看，这豆腐花上怎么既没有砂糖，也没有咸卤？
“客官，稍等，我去给您们端配料过来。”
众人欲拿起汤匙的动作顿住。
老板娘甚是熟练的端着一个巨大的端盘走过来，往桌子中心轻轻一放，手比划着介绍：“几位客官，这些小瓷盅里面都是自家做的各式小样。这上边两排的是甜口的小料，这下边一排的是咸口的。几位客官可按自己口味自行搭配。”
巨大的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了三排拳头大小的瓷盅，每一只都盖了带帽尖的盅盖，另配了小木勺。
瓷盅外擦得干净泛光，看不到一丝污迹。
小豆芽忍不住好奇，率先揭开第一排最左边的一只盅盖，咧嘴呼道：“哇……是我喜欢的蜜糖红豆。”
拿起瓷盅询问，得到应允之后，将师父师母的碗中各添一勺，再轮到自己。
“你拌自己的吧。”莫问嘴角噙着浅笑：“我和你师父的，自己拌就好。”
“好勒。”小豆芽悦声应道。
“师父，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豆腐花。”小豆芽舀了一勺黑芝麻入碗，又迫不及待地去揭开下一个瓷盅盖子，“真有意思。”
尤清御看着小徒弟乐滋滋的模样，只笑不语。
姜糖、桂花糖、茉莉花糖……
花生、红豆、蜂蜜……
辣子、酸醋、紫绛、盐巴……
这些小料与记忆中的那家“等待豆腐花”的一模一样。
按照习惯，添置了小料。
莫问看着眼前丰富满满的一碗豆腐花，暗暗吁出一口气。
雪白的汤匙将料搅均匀，一口入喉，莹黑瞳珠的光亮了一瞬。
忙不迭再舀了第二口、第三口，细细品尝，慢慢回忆。
此刻，邻桌的那对衣着朴素的男女已经吃好结了账离开。
老板娘动作麻利的收碗、擦桌，而后又坐在那档小小的摊位后，目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问放下汤匙，回头打量了眼老板娘。
看着约莫三十多，那是一张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适的脸，或是因为五官生得柔和，又或是那双眼睛里只看得到淡然，没有商人的精明和算计。
头发亦是梳得一丝不苟，几根银丝在乌黑发亮的盘发中尤其明显。
有些熟悉，但年月太久，不敢确认。
正当莫问准备收回视线时，余光却无意瞟见摊档的右上角，用秀气的簪花小楷描了工工整整的几个字：“等待豆腐花。”
没有错。
就是这里。
就是这个味道。
嘴角不自觉扬起，黑眸中镀上了点点星光。
“怎么了？莫莫。”尤清御察觉到她的异样，投来担忧的目光。
她轻笑出声，刻意压低的嗓音里仍携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尤小怪，你还记得田记豆腐花吗？”
只这么一句，点破梦中人。
尤清御低眸看了看自己的碗，又望了望桌子中央丰富的小料盅。
浅淡的眸光一颤，尤清御抬头睁大眼：“莫非，这就是你牵肠挂肚的那家童年味道。”
荔枝也是一样的愣住动作，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小料盅。
嘴角扬着一抹笑，莫问颔首道：“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众人应下，目送窈窕背影沉步走向老板娘所在的摊档处。
细看，那些早已模糊的场景、面孔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那时候莫问还小，这家豆腐花店之所以这般印象深刻，不单单是因为这些新奇的小料。
还有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她清楚记得，那次能够尽情出宫去游玩一日，其实是她央求很久的升为‘来’字阶的奖励。
那日，父亲给她买了比她身躯还要大的纸鸢，给她买了酸甜美味的冰糖葫芦，还带她来到这家店来吃豆腐花。
那时候，老板娘也是像这般喜欢看着远方发呆吗？
她记不清楚了。
莫问站定在摊档面前，静静地看了看“等待豆腐花”这几个字。
老板娘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发现莫问的到来。
莫问开口，轻声唤：“老板娘。”
梦中人被这唤声惊醒，抬眸直视：“客官，怎么了？”
“打扰老板娘了，这般突兀前来，只想问声，您这豆腐花摊是否就是十几年前，玄极之域都城之中的那家‘等待豆腐花’？”
老板娘并未有任何怔愣，显然这种事情经常会遇到。
她浅浅一笑，眼角显现出几条皱纹：“没错，正是那一家。”
莫问也跟着笑了：“老板娘，我是小时候吃过您家的豆腐花，便一直念念不忘，可惜待我再次去找那家店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老板娘将身边的木凳搬来，示意莫问坐下说话，又从摊位柜斗内取了一方瓷杯，拎起手边茶壶倒了一杯清茶。
她探过莫问身后看了眼望向这边的几个人，而后收回视线，将瓷杯递向莫问，弯唇道：“难得遇见故人，咱们坐下说会话儿吧？”
莫问应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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