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见尤小怪这般痛苦模样，莫问伸掌覆上他紧握的拳头，沿着指缝慢慢滑进去，与之十指相绕，又用大拇指极轻极缓地摩挲着他泛白的骨节，软声安慰：“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尤清御却已陷沼泽，双目涣散，神情溃败，整个人如处于崩溃的悬崖之角摇摇欲坠。
起初还是低声喃喃：“如果不是我带着他们进那片后山，就不会遇见狻猊，熊致就不会死。”尤清御拳头不自觉收紧紧，低喊的声音满是痛苦：“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害死了熊致，都是我害死了熊致……”
男子气力始终强大，缠绕在尤清御指间的青葱长指有些吃痛，微微蹙了蹙眉。
“尤小怪。”莫问有些委屈地抬眼，呜声轻喊：“痛。”
娇软的尾调似皮鞭，轻轻甩打在了尤清御的心尖上。
他回过神，惊慌地松开手，看着被自己大力握红的指节，心疼地捧起：“对不起，对不起，莫莫，我、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无心的。”莫问抢他一步道，顺势关了窗，牵着懊悔不已的人走回榻边。
白皙的葱指上泛上那一抹红，惹眼又刺眼。
尤清御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那红色的指节上，刚坐下又弹起，一对琥珀眼瞳慌乱地掠过屋内每一处角落，似在寻物：“莫莫，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找找创伤药膏。”
“不用了。”莫问使劲一把拽回他，声音虽凶狠，表情却像只努力想发怒的小猫：“乖乖给我坐好，还在生病的人乱跑个什么？”
“可是……你的手……”
“哪有那么娇贵？”莫问伸出手，左右晃晃，笑了笑：“这不好好的。”
怎么会不娇贵？尤清御心中苦笑，落寞附和。
他并不想莫莫遇到他后就变得不再娇贵。
把她抱到怀里，尤清御闭了闭眼，心中刺痛如波涛，如巨浪，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窝在他宽厚的怀中，莫问能感受到他的低落。
秀眉压了压，得赶紧把他从自责的泥沼中拉出才行。
眼珠转了转， 用既轻松又随意的语气说道：“我从小就修能法、练刀剑，所以我的手一点儿都不娇嫩。”
摊平他的掌心，手心朝下贴上去，一边摩挲一边扬眉：“你有没有感觉到我这手心都有厚茧了？”
尤清御用力抿了抿唇瓣，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轻轻颔首。
“这里.....”掌根处察觉有异样，尤清御翻转过来她的手心，使之朝上，指了指掌根处那块肉色的浅淡疤痕道：“怎么会有个伤疤？”
伤疤并不明显，莫问也从未当过一回事。
“好像是7岁、还是8岁......”莫问努力回忆：“修习能法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到了一块尖利石子之上，石子尖锐，插进了皮肉之中，所以才……”
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模样却惹得尤清御心头一紧。
人们只看得到她高高在上的尊贵，却看不到她背地里汗流浃背的伤痛。
她娇贵，却不娇弱。
她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娇弱小姐，她是可以撑起整个玄极之域的莫问。
轻轻地抚摸着她手上的伤疤，尤清御敛眉沉默了半会：“这块伤痕年岁太久，我不确定，我是否能调制出消退得看不清一丝痕迹的生肌膏。”
“我不需要什么生肌膏！”莫问摆了摆手，豪迈地甩了甩头，调皮地眨了眨眼：“这么小的疤痕，无关紧要，就不牢我的小神医费神啦。”
她轻轻仰起下巴，侃侃而谈：“我觉得，每一道伤痕，代表的都是过去的一段珍贵记忆，它可以令你还原到当时的情境之中，记起当时的眼泪，当时的磨难。受伤了必定是痛苦的，但是受伤了能自己站起来又是伟大的。”
对上她墨黑无杂质的瞳仁，尤清御轻轻扬起唇角以示回应，认真地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闪闪发光的脸庞。
指间仍在轻轻摩挲着她掌根的疤痕，嘴角的弧度戛然而止，琥珀的双眼直直盯向她，喉头缓缓地滚了滚，尤清御倏地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累不累？从小到大，为了修能，为了升阶，是不是吃了好多苦？”
莫问愣住了。
寒来暑往，日复一日，也曾抱怨过。
她听得最多的话是：“努力，早日升阶！”或是“争口气，破阶成功。”
诸如此类的话，耳朵只要听到，嘴角自然会弯成最得体的弧度，来做应对。
却从未有人这般郑重其事的问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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