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摆了一大桌，乔阳张罗着摆了碗筷。
众人落座，她将樱桃和石榴也叫过来坐，笑的舒朗灿烂。
“今儿我帮做的饭，各位大人先生就听我一回。怎么样？”
路逢君与孟子冲对视一眼，复将视线落在郁钦身上。
“今日姑且听你一回。”
“不准反悔啊。”乔阳笑眯眯端将俩小姑娘拉到桌边上，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朝外面说了声，“江勉，进来吧。”
江勉的身影带着朦胧的月色踏入房间，乔阳似轻笑了一声，举起酒杯，“江勉，来这里坐。”
随即，她喝下手中那杯酒，“今天我很开心，江勉回来了，王爷定是开心的，路大人瞧着也开心，孟大哥就别提了，只要有酒，顿顿开心。”
她笑说着，顺手又添了一杯，一饮而尽，拎着空杯看向江勉，“你呀，挺好的，就是木讷，还是要多说说话的。”
“曦云。”
郁钦开口打断她，“不要再喝了。”
“难得开心，就今日，允我胡闹一次。可好？”
男人沉默了，搭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攥了拳，很快松开，朝她招了招手，“到本王跟前来。”
他们本是对坐，乔阳能清楚地看到郁钦脸上每一个表情，那些被她时常忽略的隐忍克制。
她莞尔一笑，又添一杯酒，灌进喉头。
“好了，我不喝了。”
乔阳笑着放下杯子，退得远了些，恭敬朝众人鞠了一躬，“感谢你们这些日子的陪伴。今天陪我吃这一顿，开心也好，拘谨也罢，都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路逢君拧眉看着她，脸上僵硬的神情遮掩都遮掩不住。
孟子冲站起来拍了拍乔阳的肩膀，“你这丫头，我陪你。”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向来是看不上郁钦的，如在牢狱中所说的那般，他不觉得郁钦有什么配得上他这小妹的。
今日，他们结义的兄妹俩是彻底视皇权于无物了。
江勉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郁钦，一回神，乔阳手里的酒杯已经举到他面前来，“江公子，可否赏脸？”
“属下不宜饮酒。”
“那可太可惜了。”乔阳笑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将那本属于江勉的一杯吞进腹中，“这酒很是不错，我哥一再强调的杏花村呢。”
她咂摸着嘴，扭头看向自己右手边，樱桃和石榴怔怔看着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手边斟满酒的酒杯在烛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才要端起酒杯，乔阳有些晃悠地端着酒走到路逢君跟前，“路大人，多谢关照了。”
“小事。王妃别喝了。”
路逢君声音很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呛的咳了一阵。
挨着路逢君的便是一言不发的郁钦。
乔阳拎着酒壶走过去，俯身看向他的眼睛，“王爷。”
“你喝多了，去休息吧。”
“没有哦。”
乔阳娇憨一笑，倒一杯酒，近乎贪恋地盯着郁钦，“咱俩还没喝过呢。”
她将酒杯放在唇边，蓦地被他抢了去，一口饮尽，“你不要喝了。”
“为什么？”
乔阳直直盯着他，哪怕他这时候说句实话也好。她会顺从，会恭敬，会隐忍离开。
她就那么定定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上毫无意味可言。
明明要送走她的人就在眼前，为她好也罢，她却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没有吗？
她温温吞吞笑着，转身回到座位上，“大家动筷呀。”
一杯一杯灌下辣嗓子的白酒，乔阳再没有多看桌对面一眼。
直到晕晕乎乎爬到桌上，她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窝在柔软的车厢里，乔阳的眼泪才落下来。到最后一刻，他都未曾对她说一句，等我。
嗨，想那么多做什么，这次离别便是小说中的生离死别。
她不敢，也不知道好好道别要怎么深情，或者轻飘飘的说给一个不确定爱不爱自己的人。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对于宵禁的路州城来说，没有比路逢君的脸更好用的通行证了。
马车缓缓驶出路州城，乔阳撩开车帘看见骑在驴上的孟子冲和站着与守卫说话的路逢君。惟独不见郁钦。
是不用见的。
孟子冲是可靠的人，郁钦再过不久，便会所向披靡地出现在疆场上，收回自己的兵权。
他的未来，不需要她来绊脚。
“小姐，喝了酒吹风会吐的。”
樱桃放下车帘，看她满脸酡红，心疼地道，“小姐是不是早知王爷要送您走？”
“傻姑娘，真以为你们偷偷摸摸收拾行李我看不出来么？”
乔阳撑起身子靠在车壁上，马车晃晃悠悠，帘外传来石榴的声音，“小姐别怕。不就是去江南么？我家世代走镖，就当我押一趟镖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被抛弃了一样。”
乔阳笑着打趣，谁知石榴也生气地道，“可不就是被抛弃了，昨儿我去买菜，街上多的是逃难来的人。灰头土脸，都说南方不安全了。这样了还让我们去南方，可不就是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呢。”
石榴鞭子扬的啪啪响，星夜兼程，官道上马蹄声不绝于耳。
路州城里，更鼓的声音沉闷地敲了三响，路逢君撩袍走进郁钦房中。
烛光下，铺开着印着御印的折子。
湘州叛军一路所向披靡，只等攻下路州城这一处，便可以长驱直入，攻入京师。
新帝是着急了吗？
一道折子赦免郁钦强杀数十条性命的罪，令他戴罪立功。
“王爷。”
“王妃可安全离开了？”
“安全，从南门离开的。”
“江勉。”
郁钦眸子一冷，将一块明晃晃的东西丢出去。
江勉飞身上前，稳稳接到手里。单膝跪地，“主子。”
“牢里准备的人安排在城外埋伏。韩朔带一百轻骑直取敌军右翼。”
“是。”
江勉飞身离开。
郁钦伸手捏了捏鼻梁，抬头见路逢君还站在原地。
“还有事？”
“王爷，城中怎么办？”
“他们不会攻进城。”
郁钦扶着轮椅，径直站起身来，动了动腰身，方迈开步子，“路逢君。”
“臣在。”
“坐镇路州城。本王不回城，抵死不降。”
郁钦冷凝的眸子自他面上划过，一拳朝他脸上招呼过去，“曦云的事，本王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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