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莹起身和他们一起往外走。
临走前她的视线瞟向黎城，见黎城又在莫名地发呆。
她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两人又不熟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夏露莹对孙芳解释道：“孙阿姨，抱歉啊，我以为只是道个歉，没想到会这样。”
她也被那个场面惊到了，谁能想到佟钧说跪就跪啊。
孙芳叹了口气，“这样已经很好了，我都没指望能这么容易就过去。”
“我这不是怕您埋怨我吗？”说好道歉就行，结果佟钧又哭又跪的，孙芳心里能舒服？
“埋怨你什么，是小钧不争气。我看人家也没想对他怎么样，就是小钧自己心虚，胆子又小。更何况，我看得出来，人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轻拿轻放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我可没那么厉害。”
夏露莹在心里暗道：自己和黎城就见过几次，也没怎么说过话，哪有什么面子啊，明明一点交情都没有。
两人说着话，佟钧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回了云家，他才恢复过来一些，但状态还是不太好。
夏霜宁见他那个样子被吓了一跳，这人离开之前不还人模狗样吗？
“发生什么事了？”
孙芳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道：“没事，就是给人家道个歉，这孩子胆子小，做错事了有些害怕”。
夏露莹怕夏霜宁还想继续问，连忙止住这个话题，“娘，是不是要吃午饭了？我都有些饿了。”
夏霜宁一听闺女喊饿，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快了，你云叔在里面做着呢，马上就好。”
人家说要吃午饭了，孙芳也不好再待在这儿，“霜宁，我们先走了。”
“别啊，在这吃点儿，都带出来你们那份了，吃完再走。”
“不了，我们这就回去。”孙芳哪好意思在人家吃饭啊。
“你找什么急，你看看小钧，让孩子缓缓再走，你们这样怎么回去啊？”
“没关系，也不远。”孙芳态度很坚决。
夏霜宁怎么劝都没能将人拦住，孙芳还是带着佟钧回家了。
等他们离开，夏霜宁立马问闺女他们之前的情况。
“佟钧到底干什么了，道个歉还能变成那样？”
她不知道这件事和夏露莹有关，还以为是佟钧自己胡闹惹出来的事，只不过闺女刚好能帮上忙。
“这是人家的隐私，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人家压根没想把他怎么样，完全是佟钧自己吓自己。”
夏霜宁有些惊讶，“这人还挺厉害！佟钧家里也不差啊，什么人能让他把自己吓得跟丢了魂似的？”
“平城革委会的。”
“革委会？我好像谁听过。”
应该是单位里有人提过这个地方，据说里面的人很厉害，但她没细打听，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就是原来的政府，现在重新组建了。”
夏霜宁了然，“怪不得他们那么害怕，不过，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啊？”
“刚认识没多久，他是李心的表哥，现在就住在李家原来的那个房子里。”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死丫头，又瞒着她。
“我说这些干什么啊？”夏露莹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说的？
夏霜宁气得在闺女背后拍了一巴掌，“人家是心心的表哥，当初李家对咱们那么好，你咋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呢，哪怕请人吃顿饭也是好的呀。”
“娘，人家现在身份不一般，别搞得好像咱们巴结人家似的。”
人家黎城都不知道夏家跟李家的那些事，贸然亲近，还会给人造成困扰。
夏霜宁没好气地瞪闺女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知道您不是，但其他人怎么想啊。对咱们有恩的是李家，他黎城跟咱们没交情。人家现在身份摆在那，咱就不要不识趣地凑上去了，好不好？”
“我就寻思人家孩子在这儿住着，我一句话都没有是不是不太好？当时要不是李家，咱们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啊。真的不行吗？”
自己又不是图人家什么东西，吃顿饭怎么了？
夏露莹摇头，坚定地拒绝道：“娘，咱们没事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哎，那算了。”闺女都这么说了，夏霜宁也不再坚持。
夜半时分，黎城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身体蜷缩着，嘴里在不断念叨着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懂点事，非要惹你阿姨生气？”
“我没有。”
“不是你是谁，这个家就你最不听话。”
“我真没惹她生气，是她陷害我。”
“你不尊重长辈，还敢狡辩？说，错了没？”
“我没有，就是没有。”
“我打死你，让你不认错……”
鞭子抽打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荡，不知过了多久，鞭子上面已经染上了一层红色。
“好疼啊，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黎城从噩梦中醒来。
他缓慢地睁开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屋子里开着灯，没有那个人，没有黑暗，也没有带血的鞭子，但他却好似依旧还能感受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的那种疼痛。
他坐起身，从床头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弥漫在眼前，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软弱可欺，令人厌恶的自己。
有些记忆刻在骨子里，即使过了很多年，还是没有办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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