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哽咽着还要再说些什么。
可还没等说话，连带着陈老二，就被陈老汉挥舞着拐杖给赶出了屋子。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吧昂！我很快就能和你们妈团聚了，老头子我啊，高兴的很！”
一把把装粮食的袋子甩在陈老大身上，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嫌弃的嗤了两声。
对着屋外的几个孙子孙女招招手。
“赶紧把你们老爹扶着，行了行了，别一个个耸眉搭眼的，赶紧走，别追不上大部队。”
说罢，也不管儿子儿媳再怎么呼唤，转身就进了屋子，“啪”的把门关上，再不出来了。
陈家众人听着外面部队的催促声，无奈只能离开。
屋子里的陈老汉听着外面的声音从喧闹到静寂，最后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雨声。
两行浊泪从陈老汉黑瘦的脸上蜿蜒流下，抚摸着自己老妻的照片，陈老汉喃喃自语。
“老婆子还是你享福啊，早早就走了，也没遭了这两年的罪，我啊，也算是没辜负你的嘱托，两个孩子一大家子都好好的，还得是你老头子我有能耐！哈哈哈哈……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了一阵，陈老汉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继续念叨。
“两个孩子孝顺，我知足了，可我怎么忍心给他们拖后腿呢，再说，我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老婆子你别急，我啊，这就下来陪你。”
说完，陈老汉颤颤巍巍的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好似看到了什么似的，片刻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边陈家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边老潘家的一对儿子儿媳正把自己年迈的老妈往凳子上捆。
老潘婆子泪眼婆娑，不住的哀求。
“老三啊，妈保证不拖你们后腿，你别绑妈，你就带妈走吧！妈求你了……啊，妈求你了。”
见儿子还是闷不吭声的绑绳子，潘老婆子只好对着儿媳哭诉。
“老三家的，妈跟你道歉，妈承认以前对你是不好了点，你就当妈是个屁，放了我吧！你快劝劝老三，留妈一条生路！妈还能帮着你们看小超，我毕竟是小超亲奶奶啊！”
本来胆小的老三媳妇已经有些动摇，一听婆婆说起自家儿子，一股戾气控制不住的涌上心头，她抬头恨恨的看着潘老婆子。
还没等说什么，旁边潘老三恶狠狠的开口道：
“你还有脸提小超！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小超也不会高烧不止差点救不回来！你还有脸说你是他奶奶！有哪个奶奶会抢孙子的口粮？又有哪个奶奶会藏自己亲孙子的救命药！”
潘婆子被潘老三说的一阵心虚，弱弱的反驳道：
“那……那最后不是没啥事儿么！再说，小孩子能吃多少……我这也是怕他浪费粮食……”
在潘老三两口子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中，潘老婆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一会儿，见潘老三媳妇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潘老婆子立刻急了，叫嚷道：
“老三！你赶紧给我解开！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真要把老婆子我扔在这等死？！你也不怕你大哥大姐找你算账！”
潘老三看着潘老婆子讽刺一笑。
“你还好意思提大哥大姐，你把他们害的还不够苦么！大哥大姐知道我这么做，只会说我做的好！”
潘老婆子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破口大骂。
潘老三看着形同疯子的潘老婆子，面无表情的开口。
“妈，我最后叫你一声妈，你自私害死了爸，又害得大哥妻离子散，祸害得大姐没了老公孩子，又害得我差点没了儿子。”
潘老三顿了顿，一下跪在潘老婆子面前，带着哭音继续说道：
“一直养你到现在，儿子我自认做的够了，已经还了你的恩情！现在儿子要去挣一条活路去，实在是没能耐再让你祸害了。妈，就当是儿子不孝！”
说罢，哐哐哐给潘老婆子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然后从里屋把虚弱的儿子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头也不回就迈出了屋子。
潘老三的媳妇背着厚重的行李，亦步亦趋的跟在潘老三身后。
她老实怯懦了一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今天和潘老三一起把自己婆婆绑了。
走到门口，潘老三媳妇回头看了潘老婆子一眼，然后坚定的转身关门，跟着潘老三奔活路去了。
潘老婆子因为老三媳妇回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而随着她的转身，彻底变成了绝望。
眼睁睁的看着门关上，嚣张恶毒了一辈子的潘老婆子，哀嚎着，痛哭着……
隔着门板，往日里尖锐的嘶吼似乎有些发闷，听到身后的动静，潘老三脚步一顿，也就一瞬，把背上的儿子往上颠了一下，然后坚定的往前走了。
闽城城东
王二生一家正推着板车往部队集结的地方赶，车上的丈母娘抱着小外孙女一动不动，生怕因为自己乱动，耽误了一家子的行程。
帮着丈夫推车的包春霞看着小心翼翼的老妈，笑着开口：
“妈你别就僵坐着，那一会儿腿不麻了么，动弹动弹没事的。”
人高马大的王二生也笑着说：
“就是的妈，稍微动动没什么影响！再说了，你女婿我这身板儿，你有啥不放心的！”
春霞妈把外孙女身上的雨披拢了拢，笑眯眯的回道：
“没事儿，老太太我盘腿都习惯了。”
说着，动了动左脚。
“哎，我这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把脚扭了，要不然咱们是不还能快点……我给你们拖后腿了……”
还没等包春霞说什么，王二生粗声粗气的开口了。
“妈！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拖不拖后腿，我从来没觉得妈你给我们拖后腿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能存那么多粮食么，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们给你拖后腿了呢！”
几句话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
“你呀你，不就是几袋大米，值得你念叨这么久，我就是岁数大了，觉得屯点粮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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