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退下。”
“是。”
林柚松了松拽被子的力道，缓缓地探出头来，小声地问道：
“你……你要走了吗？”
“嗯，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柚的心中一紧，不安与恐惧感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萧怀煜要走了？
萧怀煜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定是嫌弃她，不想要她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了，他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一想到这里，林柚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痛。
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眼泪，一把抓住萧怀煜的胳膊，声音中满是急切与恳求，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萧怀煜浑身一顿。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看着林柚眼中的不安与恳求，以及那小心翼翼的试探，突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要走？
留下来陪陪我，哪怕只有一刻……
曾几何时，他好像也这么恳求过别人，不要走，不要抛下他，回头看看他，哪怕是只有一眼。
可惜，从未有人这般可怜过他。
父皇没有，母妃没有，就连海棠也没有……
他们都走的那般绝情，就好像是他们的眼中，从未有过自己，一丝一毫都没有过……
今日东南传来战报，战事告急，此刻几位大臣都在御书房候着，等他来做出决策。
林柚见他不言语，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抓住他胳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身体有些止不住地发抖。
他的世界二十多年来都是暗无天日，可怜又不堪的。
他不想她也这样。
不想她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谨小慎微又患得患失的。更不想她最后会像如今的自己这般，生而无眷恋，众叛又亲离的。
萧怀煜抬手握住林柚的手，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声音低沉又温柔：
“朕不走，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真的吗？”
萧怀煜用两只手紧紧地包住她的一只手，然后将其贴到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蹭了蹭，柔声细语道：
“真的，朕决不食言。”
“好。”
“困了吗？困了就睡会吧。”
林柚刚受了惊吓，又哭了半天，这会儿眼睛有些酸涩，困意袭来止也止不住。
但她不敢睡。
她还记得大概二十年前，她五岁的时候，那天中午她的母亲也是这般对她说的。
她说不会抛下自己的，她不会走的。
所以她便放下心来，沉沉地睡了过去，可她一觉醒来，却没有看见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小姨便收养了她，她也成了街坊邻居教育自己家孩子的反面教材。
说什么，只有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父母抛下，你要是不听话，就会像她一样，没有妈妈，变成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在学校，她永远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因为她是个孤儿，她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小时候的自己不懂事，一直在纠结自责，怪自己以前不听妈妈的话，所以才会被妈妈抛下。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她的父母皆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
她本该高兴的，因为她的父母不是因为她不听话才抛下她的。
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指指点点，习惯了风雨交加，习惯了看不见光的世界……
她好怕，好怕自己一觉醒来，也会见不到萧怀煜。
她还怕他不是像母亲一样，永远的离开了自己，而是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中，与别的女人一起谈笑风生，会深夜淋着碎雪去见别的女人，会把别人抱进怀里温侬软语……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睡觉，宁愿永远都不睡觉。
她这是……喜欢上萧怀煜了吗？喜欢上了一本书中的炮灰暴君？
她不知道，也搞不太清楚……
困意袭来，林柚终是没抗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萧怀煜那张精致妖孽般的脸，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林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的爸爸妈妈都还在，陪着她幸福地长大。
他们会一起送她去上学，会一起带她去游乐园玩亲子项目，还会给她过生日。
他们一家人相处起来特别幸福，会因为谁洗碗还逗趣打闹，会拌嘴，会争吵，然后再和好。
普通，但温馨。
后来画面一转，她看见了医院抢救室里奄奄一息的父母。他们躺在重症病房里，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我们要走啦……
要走了？
为什么要走？你们为什么要走？你们不可以抛下我！
林柚疯了似的要抓住他们的手，却抓了一场空。她一回眸，又看到萧怀煜温柔地对她笑：
小东西，我要走了。
他在说什么？他也要走了？他也要抛弃她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也要走？
你没看见他们刚刚不要我了吗？
你怎么可以和他们一样？怎么可以也抛弃我？你不是说，你哪也不去的吗？决不食言的吗？！
萧怀煜不说话，只是温柔地冲着她笑。
林柚疯了似地冲上去，想要抱住他，却扑了个空。
她猛然惊醒，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间冷汗密布。
是梦？
她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屋内的布置，心里松了口气。
是在做梦，是做梦……
突然，她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张望着。
萧怀煜不见了。
她掀起被子，鞋也没穿地就往外走，外殿也没有。
“娘娘，您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往外跑啊，您怎么连鞋子也不穿啊？”
“娘娘？”
林柚不理会任何人的话语，猛地推开房门，冷风忽地灌了进来，外面冰天雪地的一片白。
她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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