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工厂的喧嚣后,当他们乘坐一部需要路尔特长老最高权限才能启动的、垂直向下的巨大电梯,伴随着失重感沉入深处,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寂静,几乎是绝对的寂静,取代了上面的喧嚣。
脚下是光洁如镜的雪白地板,反射着柔和而均匀的顶光,墙壁同样是纯净的白色,由某种自洁合金一体成型,看不到一丝接缝,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消毒液的清新气味,穿着雪白大褂的研究员们行色匆匆,低声交谈着经过,他们对路尔特长老的出现习以为常,只是微微欠身致意,目光偶尔好奇地扫过他身后那个被斗篷完全覆盖的少女。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穿着流线型、镶嵌着数据接口的先进动力盔甲的考古员,他们盔甲上的尘土似乎还带着某个失落世界的古老气息,甚至有几个圆润的、如同倒置碗状的伺服机器人,沿着预设的磁轨悄无声息地滑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路尔特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通往第三层的专用电梯,电梯内部同样是纯净的白色,下降时几乎感觉不到移动。
如果说上一层是研究区,那么这里就是范绍尔家族智慧核心的具象化。
广阔的空间被半透明的能量场分割成无数个独立的实验室,透过场壁,能看到内部悬浮的全息结构图正在被研究人员飞速拆解、组合,那是远超涅克洛蒙达普遍科技水平的造物蓝图,一排排沉思者阵列如同金属森林,粗大的线缆束如同巨树的根系盘踞在地板之下,指示灯以惊人的频率闪烁着,处理着海量数据,空气中充满了低沉的运算嗡鸣,那是无数逻辑引擎同时工作的交响。
一些实验室里,精密的机械臂正在纳米尺度上操作着未知的材料,偶尔迸发出的能量火花将周围映照得一片幽蓝。
路尔特穿过这片科技的圣殿,对周围的奇观视若无睹,他的目的地是位于这层中心区域的家族议事厅。
厚重的、镶嵌着范绍尔家族徽记的合金大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
议事厅内光线晦暗,只有中央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椭圆形长桌散发着幽光,桌边已经坐满了人。
首座上,正是范绍尔家族的族长,奥托公爵,他体型富态,面容如同经年的皮革,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手指上一枚巨大的、内嵌微型防护力场的印章戒指在昏暗光线下隐隐生辉。
他的两侧,分别坐着五位核心顾问,他们或年老或精干,代表着家族不同派系的利益和智慧,长桌的另一端,另外两位长老——与路尔特地位相当的人物也早已到场,他们的脸色在幽光映照下显得晦暗不明。
所有人的目光,在门开的瞬间,都齐刷刷地聚焦在路尔特身上,然后又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后那个依旧笼罩在厚重黑斗篷下的身影上。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奥托公爵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黑曜石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力:
“路尔特长老,你的通讯里说对方已经接受了那个赝品,但还提出了一个条件,而且……看来你给我们带来了一位客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黑色织物。
“那么对方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路尔特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而此时他背后的人影走出来,并脱去了身上的斗篷。
“他的条件就是有人必须因此而受罚。”
下一秒,奥托公爵刚要发出警示,拉娜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半蹲在桌面上,脸上带着微笑,手指指尖的毒针已经刺入对方的脖子。
麻痹毒素瞬间控制了公爵的身体,而原本大厅里的所有检测设备和防护设施,也都在拉娜脚下蔓延出一条条银色线虫的同时全部失效。
公爵的几个顾问此时已经拿出了各自隐藏的武器,可他们的动作太慢了,转瞬之间就被拉娜全部扭断了脖子,瘫软在椅子上。
“路尔特,你...”
两位长老瞪大眼睛,喘息的向后蜷缩,他们此时才意识到一场剧变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看看这个造物,你们还不明白吗?奥托的骗局是自杀...他会害死整个范绍尔家族!”
路尔特看着面色铁青但还有呼吸的奥托公爵,摇摇头。
“我们就只有这一条路了...你们知道吗,来这里的那位正是指挥俄尔普斯的那一位。”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个长老立刻反应过来,都倒吸一口气。
“真...真是他?”
“我亲眼所见。”
“就为了...我们?”
“或许不完全是,但至少起因是,而且因为奥托的愚蠢行为。”
路尔特叹了一口气。
“我连最好的条件也失去了,现在他给到家族的只有一个世界,还有一份在暴风星域使用的行商凭证。”
“这,这不应该吧,能不能...要回之前的条件呢?”
路尔特苦笑的摇摇头。
“你以为他跟奥托一样说话如放屁吗?没有条件可谈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随后他上前几步来到奥托公爵面前,看着对方那僵硬的脸,叹息一声。
“奥托公爵身体有恙,家族就由长老议会临时管理。”
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个长老。
“你们意见如何?”
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
“可以。”
此时拉娜却开口了。
“先带我去看看那个东西。”
她这么一说,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尽管其他两个很想问路尔特这个东西是什么,可看到对方的表现后却又不太敢。
路尔特犹豫片刻,低声说道:
“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的处理家族——”
“少废话,带我去,我可没那人好说话。”
在拉娜冰冷的注视下,路尔特最终只能低头,于是转身和两个人交待一下召集会议的人选后,就从奥托公爵手上取下那枚象征范绍尔家族至高权力的印章戒指,并戴到自己的手上。
感受着皮肤传来金属特有的、略带冰冷的触感,以及内嵌微型力场发生器运作时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嗡鸣,路尔特有点恍惚,毕竟这枚戒指不仅仅是信物,更是钥匙——最高权限的物理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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