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不要!”
杨夫人的这一声恐吓非同小可,立马就将小观柔吓得蔫吧了下来。
她扑到母亲跟前,抱着母亲杨夫人的腿,
“阿娘不要把观柔送给别人!不要把观柔送人!”
小儿心性便是这般,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要闹的。
杨夫人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俯下身来擦了擦女儿的脸蛋儿,
“阿娘与你玩笑的。我和你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观柔这才安心:“我要永远都和爹爹阿娘在一起,哪里也不去!”
杨夫人顿了顿,心下叹了一口气。
她心道,哪日你要嫁了人,也能永远和爹爹阿娘在一处么?
午饭后,杨夫人哄了女儿去午睡,直到观柔安静下来了,她才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任由自己的身体也瘫软在床上,后怕不已。
今日,只差一念之间的事情,她这些年来的所有幸福生活都差点烟消云散了。
她第一次发觉死亡是一件离她多近的事。
在女儿面前她刚才还能强撑着镇定自若,在和那位梁小郎君说话的时候她也能被转移了注意力说笑着。
可是等到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那股几乎下一瞬就要坠入冰冷河水中的恐怖感再次将她包围了起来。
杨拂樱慢慢将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媞那格,那是你的儿子。”
故人的姓名,她已有足足十年不敢再重新提起过。
她喃喃自语,“当年我救了你的命,如今你儿子也来救我的命了。”
*
梁立烜自赵家门口告别后,小心翼翼地将小观柔给他的那两块芙蓉糖珍藏在了自己的袖中,然后面不改色地回了梁节度使府中。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双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块包着油纸的芙蓉糖的形状,只是摸了摸,那糖块的甜味就已经渗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几十年了,他才终于从她那里尝到了几分甜意,苦涩了两世的心也有了几分活过来的滋味。
直到救下了她的母亲、改变了她前两世失去母亲的命运后,梁立烜才来得及慢慢消化自己脑海中的其他记忆,盘算着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除了她的母亲之外,他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
还有他的同胞弟弟。
三世来他都不曾与自己的生母有过谋面,前面两世的所有记忆里,他只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很疼爱弟弟柴子奇的,并没有因为柴子奇是梁凇的儿子而对他心生不满。
那么母亲对他呢?
母亲在心里也这样疼爱过他吗?
这些年里,会不会在某个细微而琐碎的时光里,母亲也曾经思念过他这个儿子?
他会不会,并不是无人在意的人?
梁立烜回头遥望着远方那遥不可及的兖州城的方向,心内百感交集。
到底这些对他来说亦并非是他生活的中心了。这是他的第三世,他唯一的所求就只有赵观柔。
别的他什么都不敢强求。
待梁立烜一面在心中谋划着心事,一面回到了节度使府时,郭夫人也早就得知了今日在街市上发生的事情。
更是得知了自己派出的那个小厮无功而返,还似乎被梁立烜看到了他的正脸。
*
郭夫人愤恨不已地摔掉了手中的茶碗:“无能!”
她气得唾骂,“这点小事你都与我做不好,我要你何用!”
仔细思量,嫁来幽州十数年,她几乎就从未真正心满意足过。
当年杀媞那格和匡氏没有成功,现在十年之后再杀杨拂樱也还是不成,怨只怨手底下的这些人不中用,什么都帮不了她!
越想,郭氏脸上的神色就越来越不好看。
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厮只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才好。
最后还是郭氏身边的柳氏婢女出面解了围,劝郭氏冷静些个,郭氏这才嫌恶地皱眉命那小厮下去。
“你去我外头的庄子里避一避吧,二公子兴许看见了你的脸,没得生事。”
那小厮下去了后,郭氏眉眼间又泛起了愁情,对柳氏好一通埋怨:
“当日我就说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一定是养不熟的,何况还是那贱人生的。父亲和哥哥们偏偏都劝我抱养他,好,我将他抱来养着了,你们也看见他是如何对我的吧?——只知道坏我的好事!”
柳氏也只得含糊着几句哄了她。
听闻二公子回府了,郭氏心中总感到一阵不对劲的地方,她又悄悄说与婢子道:
“他平素不曾听闻这样的动静,怎么今日偏巧就叫他救下了那杨氏?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真的把那杨氏从河岸边生生拉了回来?会不会是我这里走漏了什么风声,还是杨氏告诉了他的身世?”
柳氏连忙坚定地否认了:“绝无可能!”
她说道,“这事儿,就连主公也没有告诉过他,主公都一心要他当您的儿子,杨氏岂有那个胆子去多嘴?依奴婢看,或许真的就是个巧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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