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太过风平浪静，以至于宋知险些忘记那颗定时炸弹。
"谢清？"宋知端了杯热水过去，"你脸色不太好。"
谢清的目光凝滞了一下，才露出略带勉强的笑容："没事的，谢谢你。"
那杯水还没递过去，人就已经离开了。
事不宜迟，宋知放下水杯即刻去找艾玟。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宋知将谢清的状态一丝不漏地告知艾玟，尽管也没什么线索，但至少有了些眉目。
艾玟借着化妆工具没带全的理由去找谢清的助理了。
"不好意思啊姐，今天出门急我给忘了，唉，这么基础的事情也能忘……"半年的班已经把艾玟给上出信念感了，在和同事沟通的方面她已经拿捏得炉火纯青。
"哈哈没事，我这都有，你装个小样拿去用吧。"末了女人似怨似叹地补了一句，"也不知道她以后究竟想不想拍戏了，唉。"
此刻并不适宜再多问什么，艾玟假装没听见，拿着化妆包就往外走，正巧遇上走进后勤的刘书。
艾玟的眼神没有躲闪，直直望向刘书，而后者似乎没看到她一样，颇为不耐烦地问道："谢清呢，在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的话帮我转达一下，让她等下过来找我。"
艾玟与刘书擦身而过，那一瞬间艾玟的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她再次抬头看向刘书，刘书似笑非笑地看着艾玟："走路的时候别发呆啊，好好看路。"
……
真是让人感到恶心。艾玟死死握紧了拳头，她真想此时此刻就撕烂这个衣冠禽兽的脸，让他以后都笑不出来。
艾玟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恢复了带着微笑的模样点了点头后离开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出刘书视线范围之后，艾玟脸色阴沉得如同梅雨季时糊满天空的云。这是唯一阻止她立刻展开报复的理由。
中场休息时，谢清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宋知几次三番想借着排练对戏与谢清交谈，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
只有在舞台上，谢清的灵魂才愿意短暂地寄居在肉体上，其他时间的谢清简直与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宋知甚至有些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被谢清讨厌了。
……
"我为你争取这个角色也费了不少力气。"刘书说道，"你的年龄也不小了。"
谢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导演会和她说这种话。
刘书贴过去："你要知道，我也不是谁的忙都帮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个饿久了的风尘仆仆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间不错的屋子，里面还摆满了食物，然而一晃神的功夫，她才发现那些都是幻觉。
原来她进的是停尸房，咽下去的是腐烂物。
谢清颤抖着手，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可是也明白的太晚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她早已站在天平的中间，一边是尊严，一边是事业。
不知道为什么，谢清突然想起来了宋知的助理，那天她给了导演一个分外清脆的巴掌。她也想起来宋知对自己弯弯绕绕的关心。
她本来只想好好演戏的，不火也没关系，怎么会有一天连这也成了奢望了？
刘书心情大好地看着谢清，这套流程他再熟悉不过，毕竟每个人都要在理想和尊严之间权衡一下。
刘书为自己斟了杯酒，看谢清坐在不远处自顾自地纠结。
"你想好了吗？"他问道，又分外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果你没心情和我，共度良宵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毕竟他想要的只是掌控的感觉，他喜欢掌控其他人的命运，喜欢别人用仰望的视线看他。
他是信仰的屏蔽仪，在这里，刘书才是实现这些人的心愿的神明。
谢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最终的答案是拒绝。总不能为了理想而出卖灵魂，如果所谓的理想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那么它也就不会被称之为理想了。
"你知道和你同组的……宋知。"刘书摇了摇酒杯，"他是空降来的。"
谢清听到这个消息全身一震。
宋知年纪不大，对待工作十分认真，他一直是谢清心里对标的对象。
"他是霍家长女的男朋友，霍家人啊，有权有势想干什么都行。"
刘书一摊手："都是表面看着好看罢了，我也跟你说过，演技不行的人我不会多看一眼的，你基本功很好，样貌也不错，唯一缺的一点就是没有机会。"
他倾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清："实现理想需要机会，把握机会要付出代价。这是常识。"
谢清拳头握得死紧，刘书也不逼她，摆摆手道："我不会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二天，谢清整个人都如游魂一般，她听宋知堂而皇之地关心自己竟然会觉得可笑。
这个恶心的地方，恶心的同事，恶心的导演……
谢清厌恶地看着眼前肮脏的一切，不顾一切地想离开。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这么努力连一个席位也得不到？
她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
谢清闭上了眼睛，她刚刚从片场逃出来，正在感受后山公园里一草一木的气息。
"找到你了。"刘书的声音在谢清身后响起，"你不去拍戏在这干什么呢？"
谢清不冷不热地看刘书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通了。"
"导演，我随您安排，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书并没有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这些事回去再说，你先把今天的工作做好，所有人都在等你。"
谢清点点头，十分乖觉地跟着刘书回去了。
不远处的假山上冒出一个脑袋："完蛋了，本来还想拉拢她的。"
宋知赶紧回去和艾玟汇报，希望现在还不是最迟的时候。
"你什么想法？"
"我想……有没有机会把谢清拉过来？"
"哈，你想让我再包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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