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云姝苡有孕，霍老夫人心里最后一点别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眼睛都快贴到她肚子上了，瞧得云姝苡直发毛。
有梁芊落这个前车之鉴，霍老夫人是生怕她出一丁点的意外，甚至把常嬷嬷送过来侍候她。
云姝苡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发怵，这已经是今天第二碗了，晚上还有一份，她知道这汤药对她百利无一害，但是，她真的不想喝。
从前她不怕喝药的，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这个小崽子怕苦，那味道光是闻着就让她难受。
“夫人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喝完老奴陪您走一会儿，就该用午膳了。”
哪里是走一会儿，是整整一个时辰。
孕期心思本就敏感，喝药、走路、吃饭这三件事她一样也不想，她就想安静地躺着，可这常嬷嬷是一刻都不让她安生。
霍砚胥从外进来，两人正在僵持不下。
他从常嬷嬷手里把碗接过来。
“我不想喝，苦。”云姝苡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可怜地望着他。
肚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怀孕之后变得越发温妩柔媚，说话似娇似嗔，看得男人一颗心都泡在蜜水罐里。
霍砚胥藏在身后的右手变出一份樱桃煎来，红艳艳的，很是诱人。
女孩眼睛亮了亮，伸手去够。
男人躲开，“先把它喝了。”
云姝苡偏过头去，不理他。
“我陪你喝，”霍砚胥低下身去看她，冷厉的轮廓都变得柔和，声音极近温柔，“好不好？”
他没等她回答就仰头灌了半碗。
云姝苡偷偷抬眼觑他。
男人紧皱着眉，表情痛苦。
这下云姝苡高兴了，她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夸张的表情。
“倒也没有那么苦吧。”她一把拿过来把剩下的喝了，抿着唇强自镇定，像是在同他炫耀:我还好啊，你还不如我呢。
霍砚胥眼中浮现笑意，把勺子递过去，“嗯，婠婠真棒。”
舌头飞快地卷走勺子里的樱桃煎，嘴里的苦味可算是得到了缓解，紧绷的小脸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常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去了，她回头看了眼屋子，笑着走了。
她自小看着三爷长大的，七八岁的年纪喝再苦的药都是面不改色，跟喝水似的。
霍砚胥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放在她肚子上，“夫人辛苦了。”
云姝苡捏弄着他的手指，厚茧摩挲起来痒痒的，瓮声瓮气地道，“我不想要常嬷嬷。”
还没等男人说什么，她就揪着他手指道，“好了，我说着玩的。”
总不能拿自己的还有孩子的身体开玩笑，她体弱，怀胎艰难，若不好好养着，生的时候很可能会出事，有常嬷嬷监督她，对谁都好。
小姑娘说不喝，就算他不来，最后也会喝掉，嫌累不愿走，却没差过一分半刻，不想吃的也都忍着进了肚子。
“怎么这么乖。”霍砚胥蹭了蹭她的发顶，芳香清甜，甜得诱人采撷，大手顺着腰线上移。
“啪！”
云姝苡打上他的手背，“不许碰。”
“我的，怎么不能碰？”霍砚胥笑道，连胸腔都透着愉悦的震颤，“大了。”
“你不许说！”她伸手去捂男人的嘴，眸中带怒，面如含苞待放的桃花。
霍砚胥逮住她的手亲了一口，“不让碰还不让说，这么霸道？”
女孩轻哼一声，打他胳膊。
…
云姝苡一醒过来就摸摸肚子，旁边空着一大块地，虽然已经习惯午歇醒后看不到他，但这会儿还是免不了空落落的。
霍砚胥在竹林里专门给她弄了块药园，她没事就会过去看看。
云姝苡起身喝了点水，入秋之后天气越来越凉，采薇给她系上件披风，陪着朝院后面走去。
竹子的叶尖染上金黄，风一吹，沙沙作响，似在你耳边轻语。
云姝苡阖眸坐在藤椅上。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着走路晃动的金属碰撞声。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盔甲，玄甲在秋阳下闪着金光，身姿英武，气势肃穆威严，高挺的眉骨和鼻梁都敛藏着兵戈铮然，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似冰雪消融后的春风，破开所有凛冽。
云姝苡慢慢起来，抱住近在咫尺的男人，“你要尽快回来，不然我就不喝那些苦汤子。”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告诉他尽快，平安，归来。
“好。”霍砚胥手抚着她脑后亲了亲额头，尽是不舍。
他头一回生了不想打仗的心思，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攻打东离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愿，如今事情成了，他反倒不愿了。
但也由不得他愿不愿，几十万大军，又何尝只有他一人有妻儿家眷。东离夜袭天齐边关，破了城防，拿下渝东，渝东郡守全府上下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鲜血顺着城墙流了一夜。
霍砚胥转身离开，脚步很快，再待下去，他就走不了了。
竹叶簌簌中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哭声，压抑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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