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提醒，苏沐也明白了陈卿山的意思，于是冷笑着敷衍回应，不免在心里暗自嘀咕：还好少安迁就于我，这些古代大家族里对女子也太不友好了，明明我在出谋划策，这老小子是怕我抢了风头？还是觉得我乱了规矩？哼，肯定没憋好屁......
“不敢不敢，老臣倒是担心冲撞了王妃，恳请恕罪。”
苏沐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连声感慨这些老油条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正反话都给他说完了，可是没有一点反驳的机会。
“好了，既然暂时得不出结论，那便先按照原定计划前去执行，安氏带来的钱粮由二哥负责，同周边地区抽调的军队一同赶赴边境维稳，山老和本王，以及沐沐，负责联络王城权贵和雷州大族，争取实现沐沐提出的这个计划，如何？”
陈少安一锤定音，把事情粗略细分下去，便不再纠结于此。
“王爷英明，老臣就先告退了。”
陈卿山依旧恭顺，就像是一棵陈年老梧桐，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巍然不动。
他行过礼后陈靖远也跟着起身行礼，而后跟随在陈卿山背后缓缓离去。
“沐沐，以前总觉得父王很威风，现在真的让我坐上了王位，却又怀念起了曾经的无忧无虑的时光，真是可笑啊。”
陈少安揉着自己的眉心，脑袋里一团乱麻，后背隐隐作痛，只想一头扑倒在苏沐柔软香甜的怀抱里睡上一觉，再也不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少安，这就是你的责任啊。”
苏沐拉起陈少安的大手，坚定地看着他，直到把陈少安看得汗流浃背，心里直发毛。
“沐沐啊，你这些个道理，都是在哪学的？怎么我此前从未听闻你提起过。”
陈少安巧妙转移话题重心，又反问起苏沐来。
“在哪学的？”
苏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陈绍安说“是跟着蜘蛛侠学的”吧。
于是苏沐松开陈少安的说道：“先生曾经告诫过我们，道理不必追究其源头，只要能借助它帮你看清事情本相即可，这便是好的，所以少安你又何必纠结呢？”
苏沐浑身突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让陈少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不是在闲聊吗？沐沐怎的突然这般严肃？”
不敢直接询问，陈少安只能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沐沐果真得了先生真传，看来我在道理上是不如你的，以后还需要沐沐你多教我一些道理才行。”
这番吹捧来得猝不及防，苏沐也有点飘飘然，于是说道：“我只是个道理的搬运工罢了，能让少安你从中收益已经很好了，我也没有那么优秀了。”
话虽这样讲，但现在中堂里仅剩苏沐和陈少安两个人，所以苏沐眨巴着眼睛在心中期待着陈少安的继续夸赞。
“来啊，继续啊，继续夸奖本王妃，就让这该死的虚荣心把我掩埋吧，来吧！”
苏沐微笑着，脸上写满了期待，只等陈少安继续说出夸耀的话语。
只可惜，这次陈少安没能做到和苏沐心有灵犀，仅仅轻轻点头便不再言语。
“罢了，罢了，榆木脑袋，但是很帅的榆木脑袋，那我只好选择原谅吧......”
带着小小的幽怨，苏沐和陈少安也离开了中堂，只留下一屋子的空荡回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些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都被这份沉默所吞没，无人得知。
镇雷园里，陈卿山正在书房草拟着关于杀猪盘的章程。
他有些纠结，不知该从何开始写起。
毕竟事关诸多家族的切身利益，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
一个人的独处会为人带来沉思的机会，而沉思则时常会让人回想起往事。
陈卿山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窗外。
那里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藏在树影斑驳中的生命旺盛肉眼可见。
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粗糙的皱纹让触感变得极为糟糕。
“看来我已经老了......”
感念着时光匆匆，陈卿山回想起从前，那时候他还是个丰神俊秀的年轻人，还肩负着振兴雷州的希望，同兄长一起离开朝廷远赴雷州。
那时候他和先王之间没有任何嫌隙，大事小事都一同商议，直到先王妃的出现。
她美丽，她优雅，她是陈卿山精神世界的灯塔，只要靠近便能感到心安和温暖。
于是他向先王妃示爱，但陈卿山怎么也想不到，先王也抱着同样的心情做了同样的事情。
自此之后，先王和陈卿山之间出现裂痕，二人渐渐因为避嫌而越来越疏远，直到再也无法回到曾经那般亲密无间。
正如现在陈靖远和陈少安一样，苏沐扮演的正是先王妃的角色，而她现如今同样也是王妃。
“呵呵，这就是命吗？在我的身上走了一遭，还要让我的孩子也走上一遭？”
陈卿山喃喃自语，往事如海，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他不清楚陈靖远是何时倾心于苏沐的，但是他看到了陈靖远身上的不甘心，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陈少安和苏沐年纪相仿，自幼一同长大，并且苏沐少时便被先王妃定下将来要作为陈少安的妻子。
这和陈卿山与先王当年又有所不同。
他摩挲着书桌上的镇纸，不禁感叹：“明明我们才是真情实意的情侣，为何兄长你要横刀夺爱呢？为何呢？我素来不与你争斗，怎的这一件事情你就是不肯松口？明明你只是贪恋她的美貌，你从未真正关心过她，明明，她应该是我的，是我的才对......”
一声长久的叹息，埋在陈卿山心底多年的往事重新浮现出来。
现在早已不再年轻，再去留恋过往没有任何意义。
先王和王妃早已死去，一切都应该被埋进黄土了。
所以陈卿山虽然感慨，但并不懊恼，他如今只是替儿子觉得不值。
陈卿山转过身体，重新拿起毛笔，提着衣袖在纸上快速写下四个大字。
“成王败寇，不可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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