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站起来，微仰着脸看向他，眼底尽是认真和笃定。
“你买的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价格，只能根据我的了解大致猜个数，再加上那50万现金，总共是90万。”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是我给你写的欠条，你收好，等我把钱全部还清之后，你再把它还给我。”
纪予铖静静地听她说完，神色微顿，片刻后，视线再度落回到手中的本子上。
字斟句酌之下，处处透露着边界感。
原来，她所说的边界感不止是两人肢体上的接触，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她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纪予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只觉得有点累，抬手捏了下眉心，唇线抿直。
见他这样，邢枝心里也没底，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不够？”
纪予铖半撩起眼皮看她，舌尖抵了下后槽牙，一个字都懒得说。
“没关系，不够我可以改的。”邢枝伸手把本子拿过来，坐下，重新掀开一页，表情认真：“你买那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重新写。”
气氛凝滞了几秒。
纪予铖嗤笑了一声，没好气道：“问我干什么，你不是挺有主意？”
邢枝握笔的手顿了下。
“这些都是我瞎猜的，黄金算20万，买给邢铭的那些电子产品我没见到，就按10万折算，烟酒这些东西我不是很懂，也按10万算。”
她咬了下唇：“我工资不是很高，除去租房和日常花销，也剩不下多少钱，但我会慢慢还的。”
纪予铖脸色不太好看，低头看着那张好看的小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气人。
“我现在手里有一些钱，再有一个月就到年底了，应该会有一笔年终奖，到时候我可以先还给你一部分。”
邢枝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剩下的等我以后发了工资，每个月定期打给你，这样可以吗？”
纪予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很淡。
半晌后，他忽地笑了一声：“你就这么肯定你会有年终奖？”
邢枝眉心跳了下：“什么意思？”
“意思不很明显了吗？”纪予铖抬手贴上她的面颊，缓缓滑向后颈处，微凉的拇指按住耳垂拨了下：“年终奖这玩意儿很虚，有没有，有多少，都由我说了算。”
他扣着她后颈，用力按向自己，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气息很热。
他说：“你今年的年终奖，没了。”
邢枝眼睫轻轻一颤：“为什么？”
纪予铖靠坐在桌沿，两条腿自然岔开，邢枝被迫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就这么简单。”
话音落下，邢枝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视线落在一片虚空。
她知道，他有这个能力。
别说只是取消一个员工的年终奖，就算是要开除她，也只需要他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够了。
她太渺小，哪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
纪予铖的手仍旧搭在她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唇角放松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也要像他们一样欺负我吗？”
邢枝的声音很轻，微颤着，似是下一秒就要和她的人一起溶于空气里。
纪予铖的动作一顿，眼皮动了动。
邢枝顺势挣开了他，后退一步，抬起眼看他，声线偏冷。
“连你也要欺负我，是不是？”
她眼尾红红的，面无表情看人时，像是在控诉。
纪予铖心脏狠狠一颤。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还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邢枝，你别误会，我是……”
“你放心，纪总。”邢枝打断他，语气坚定：“就算没有年终奖，我也一样认这笔账，无非就是还的慢一点，只要你不介意，我是无所谓的。”
纪予铖拧紧了眉，心情很复杂。
“当然，如果纪总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去借，总之一句话，这笔账我认，无论怎样我都会还。”
邢枝声音里一丝温度也没有，倔强又固执地强调着自己的立场。
纪予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你去借？你要借别人的钱，来还我的钱？”
他自嘲地笑了下：“所以，你宁愿欠别人的人情，也不愿意欠着我的？”
邢枝抿紧了唇，眼睫颤了颤。
纪予铖还是笑：“亲疏远近，邢枝，你还真是分得够清楚。”
“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你打消还钱的念头，不是欺负你。”他敛去笑意，淡声道：“邢枝，我不会欺负你。”
永远都不会。
邢枝心情也有点压抑，不再提借钱的事，只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要还的。”
尤其是不能欠他的。
无论将来他们如何，她都要把这笔钱还清，她想让他们之间干干净净的，不掺杂一丝杂质。
近也好，远也罢，她想保留住这片净土，守住这份赤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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