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欠了欠身，算作正式的道别，而后转身便走了。
像是料到程鸢会叫住她，她步子没有迈得很快，身形慢悠悠的。
果然，还没出花丛，程鸢便在她身后，有些呆愣地开了口：“姜滢。”
姜滢偷偷一笑，回身故作愠怒，“干什么？”
“我送你走。”
姜滢摇摇头：“这么几步路，就不劳烦将军了，留步吧。”
程鸢轻声叹息，“我送你去燕召。”
“你说什么？”
“我送你出嫁。”
晃眼的日光照在繁盛花丛上，与女子娇艳的面颊交相辉映，让人有种误入画中的错觉。
难以言明的情愫在花园里升腾，小棠看着眼前场景，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又无法准确判别。
没有打扰友人的辞别，他绕了另一条路，回乾清宫去了。
皇上在看奏折。
小棠进门的时候，殿中很安静，怕吵到了段景忱，他也不觉压低了呼吸。
似乎有要事处理，皇上的注意力全在折子上，他进来以后并未抬头看他。
他抿着嘴巴，识趣地去了一边，屏风挡着视线，他在段景忱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把袖口藏的东西拿出来看。
皇上现在忙着，也没空跟他做什么，这药，还是等着晚上再喝吧。
凑近鼻尖，他又闻了闻，还是觉得味道很让人难受。
段景忱目光落在手里的折子上，耳朵却一直仔细听着旁边的动静，心中的愉悦丝毫未显现，只眼底的温柔越来越浓。
躲在一旁，又琢磨什么歪主意呢？
“咳。”实在好奇，段景忱轻咳了一声。
小棠立刻把东西塞回了袖子里，半个身子掩在屏风后，只一张小脸露出来观察。
“忱哥哥。”他细声细语地开口。
段景忱这才放下奏折，侧目看他。
小棠一笑，刻意的笑容有些僵硬，瞧着叫人忍俊不禁，他对段景忱摆摆手，“我来了。”
段景忱当然知道他来了。
“哦。”他对小棠点点头。
小棠咬咬嘴唇，试探询问：“我打扰皇上吗？”
段景忱摇头。
“那皇上……你忙完了吗？”
段景忱想了想，搁下手里的奏折，又点了头。
是因为情意都被抹去的缘故吗？这样的氛围，为何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小棠深呼吸，平复心绪，慢吞吞走到了段景忱面前。
段景忱的目光随着他移动，一瞬不瞬。
隔着一张书案，二人一个端坐，一个立着身子，小棠在考虑着什么，段景忱看得出他的状态，却猜不出他的心思。
又等一瞬，小棠忽而弯下腰，凑近了段景忱的脸。
书案太宽，两人面颊还隔着一小段距离，段景忱按兵不动，荡漾的眼波静静观察眼前的人。
实在矛盾的感受，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小棠却有种自己在勾引陌生人的错觉。
他纠结地垂下眼眸，默默在心中劝慰自己，而后心一横，一条腿跪上了书案。
如此便能再往前近些了，他向段景忱探身，死死盯着他的嘴唇，一寸一寸，越来越近。
抗拒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段景忱清晰地感知着他的情绪，安静等着他动作。
不行。
来自心底的，对亲密行为的抵触，他克服不了。
两双唇没有挨上，他泄了气，无奈地对段景忱道：“等一下。”
说完，他退身想要从书案下去。
而这时，段景忱忽然伸出手臂，将他整个人拉扯到跟前。
“不要，放开……”
本能的挣扎，他动作慌乱，将奏折都踢到了地上。
而段景忱将他拉过来之后，便松开了手，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只叫他跪坐在自己面前，对他道：“在这陪我。”
说完，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折子，继续看了。
小棠有些窘迫，沉默片刻，不好意思地开口叫人：“忱哥哥……”
“别吵。”段景忱淡淡道，而后随意地捏起他的衣角，一小块轻纱面料在指腹间揉捏把玩。
这种分寸的举止，并没有让他觉得反感。
情绪逐渐平稳，他按着吩咐陪他待着，房中安静无声，他无事可做，便偷偷看段景忱。
他看折子的时候神情很是专注，微微蹙着眉，显得很严肃。
好像，做任何事情的时候，皇上都是这般的认真态度。
甚至包括，在榻间亲热的时候。
往昔历历在目，受相思蛊的影响，那些自己亲历过的体会，现在回想，像是旁观别人的过往，疯狂炽烈，放纵失控，代入自己的脸，自觉得无地自容。
今晚又要那样了么？没有药性辅助当真不行，太别扭了。
他盯了段景忱太久，那样直勾勾的眼神实在没办法不回应。
段景忱于是抬起头，迎上他的双眸。
四目交汇，小棠做贼心虚似的，立刻想要躲闪。
可跪坐的姿势，想动很是不便，段景忱看着他因慌张而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
随后他搁下折子，站起了身，手臂撑着书案边缘，虚虚将小棠锢在怀中，居高临下靠近他的脸。
小棠下意识又要逃跑，这时，段景忱抬起一只手，将他眼睛遮住了。
温热的气息拂面，经过嘴唇，几乎要落下一个吻，却又离开了，而后来到耳畔，段景忱声音轻柔，伴着呼吸声，把小棠的神志搅得混乱。
“最后一次机会，棠棠，你要离开我吗？”
小棠喉咙滚了滚，想说话，但脑子实在迷糊，什么也没说出口。
好了，机会用完了。
段景忱轻轻勾着嘴角，继续道：“待礼部筹备完，姜滢便要出关和亲了，到时我会与燕召签订止战协议，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便行册封大殿，正式迎娶你，往后，你便是大齐的皇后，世人皆会知晓，你再也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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