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在帐篷门口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一会儿，正要上前掀起门帘。
张恒宁突然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枪口抵住了那人的后背。
“别动！举起手来！”张恒宁大声叫道，心里其实已经惊慌到了极点。
枪里没有一粒子弹，心里也就少了一颗定心丸。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看不清他的军装。
他站在原地，既没有举手，脚下也没有挪动一寸。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没有听清，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完全没有把背后这个人放在眼里。
“我叫你举起手来，听到了吗？这是我们国家的领土，你已经侵犯到了我们的主权！退回去！别逼我开枪！”张恒宁用英语大声吼道。
一阵狂风刮过，雨打在张恒宁的脸上，在他的眼前结成一道雨雾。
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动了。
他的速度极快，身子一低一侧，右手从根本想不到的部位——左侧腋下伸出，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抓住了张恒宁的枪管。
他把枪用力往前一拉，张恒宁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枪身传来，身体瞬间就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那人用左手胳膊肘顺势往前一顶，伸右腿往下一绊，张恒宁就痛苦地趴在了地上。
他刚想爬起来，立刻就感觉到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儿，枪并没有响。
“砰！哈哈哈，有意思！”一个模拟的枪声从张恒宁身后响起，那人随即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中国人？”本已绝望的张恒宁，听到那人说的是中文，惊叫道。
“中国的领土上，站着的不就是中国人？”那人声若洪钟。
张恒宁感觉后脑勺上的枪被移走了，他顺势在地上翻了个身，立刻就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脸色黢黑，满脸络腮胡子的大个子，犹如铁塔一般地站在他面前。
他身上的军装、头盔上的国徽、一杠三星的领章，无不表明这是一位共和国军官。
“土匪头子？不，徐连长。”张恒宁立刻就认出了四连连长徐西胜，毕竟他刚到二连就遇到徐西胜带人下山打劫，印象太深刻了。
“你认识我？”徐西胜笑着问道。
张恒宁点点头。
“就你一人？”徐西胜掀开帐篷门，往里瞅了瞅。
“嗯。”
“其他人呢？”
“巡逻去了。”
“你们前哨班这次谁带队？钱明？还是李响？”
“都不是，钱排长回军校读研去了，带队的是新排长童小虎。”
“新排长？难怪不行，还要我们支援！林章峰怎么回事，平时挺机灵一人，这次怎么犯迷糊了，前哨班第一次上山，就敢派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带队，难怪被阿三吓破了胆！”徐西胜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声音还大。
新人怎么了？
新人就不能挑大梁了？
张恒宁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正要开口争辩。
一个声音竟从乱石堆后如炸雷一般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老子连队的事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了！”
话音刚落，林章峰就带人从乱石滩后面转了出来。
竟浩浩荡荡50个人左右！
徐西胜心里一惊：“林章峰这小子不仅沉得住气，带兵也确实有一套。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这周围的，我愣是一点儿都没察觉！”
徐西胜走了上去，笑着拍拍林章峰的肩膀：“老林，你上来够快的啊，我还寻思着今晚帮你照看这个山头呢，谁知道你这急行军真是日行千里啊，这么快就上来了。我得谢谢你，今晚可以让我回老巢睡个好觉咯。”
林章峰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扬，说道：“有劳徐连长费心了，你请回吧，我二连的新人要是吓破了胆，就不敢对徐连长下手了。”
看来，张恒宁冲出去的那一幕，全被林章峰看见了。
徐西胜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林，我就开个玩笑，你可别往心里去。你看看这个新兵，好样的。不过，还是鲁莽了点，连周围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就敢直接冲出来。这要真遇到敌人，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徐西胜说完，回头冲着另一边的乱石堆吼道：“都给我出来，集合。”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张恒宁惊讶地看到，寂静的乱石滩中，突然出现了远近不一、零散分布的十几个人头，竟对帐篷区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之势。
张恒宁的惊讶还在于，他明明只听到了脚步声，连徐西胜的任何口令都没听见，那么，徐西胜是怎么下达作战命令的？这些人，是怎么领会战斗意图的？又是怎么找准自己的战斗位置的？
这些，对现在的新兵张恒宁来说，都是无法破解的谜。
也许最多再过一年，他便会知道，也会学到，有一种传达命令、相互协作的方式，叫手语。
林章峰的神色也是一变，他也没想到，徐西胜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埋伏在这里。
连他也没有发现。
这一局，两个连队算打了个平手。
“老林，那我就走了，你的防区，交还给你！”徐西胜说完，举起右手，在空中往前挥舞了三下，四连的兵，立刻转身、前进。
“停！”徐西胜大吼一声，随即又掉转身走到林章峰身旁：“对了，营长说，阿三可能有大动作，你怎么看？”
林章峰朝张恒宁努了努嘴：“我怎么看？你得问问他怎么听的？”
徐西胜笑了起来：“是他听见的？”
林章峰点点头。
“甭管他听到了什么，反正啊，我阵地上压力也不小，阿三虽然巡逻人数和往年比没什么大变化，但巡逻强度和频次明显增大，说不定还真有所图，不得不防啊。所以，营长让我分兵来协防你，我一万个不愿意，但也必须得来，谁叫你是我兄弟，这里也都是中国的领土呢？哈哈哈。”徐西胜没有进一步询问张恒宁，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那你的意思，对方真有行动？”林章峰问道。
“小心一点总是好事，走了！”徐西胜说完，转身就走，“全体都有，出发！”
他带来的人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雨雾中。
来得隐秘，去得也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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