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秀雯每天醒来就进山，到点回家吃饭，也懒得和家里几个人交流，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也没时间和曲秀雯说话，除了上工，空闲时间还要和村里人吹嘘，他孙子、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兄弟考上大学了，国家分配工作，毕业后起码是个小领导。
被村里人夸的找不着北，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
村里人是真心祝福羡慕，也有几个不同的声音，都没听说，就直接走了，走这么急，真的假的？也有人酸不拉唧，他们从小对建业那个样子，就算当上领导，他们也享不上福。
建业这边，当天从小路走到县城火车站，坐上凌晨的火车，省城距离不远，火车咣当咣当，上午九点多到地方。
有上一辈的记忆，火车站人来人往，刚出站就有人问他去哪里？问他坐不坐车？心一直提着，不敢放松，这个时候的人淳朴是淳朴，也有非常坏的，一律拒绝，自己找公交车站台，坐公交。
转了两趟车，中午太阳升到正上空的时候，他背着被褥，拎着行李，怀里揣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永安工业学院门口。
背对着太阳，站着不动，额头冒出细汗，双眼模糊，心里有一片地方平静下来，赶路的疲乏一扫而空，深吸一口气，好像和周围人不在一个时空。
饮下毒酒之前，他来这里看过，即使当时梳洗打扮，穿着一套新衣服，手心出汗，不停摩挲裤腿，也和现在一样，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和壮丽辉煌的学校格格不入，那时都不敢进去，直接逃了。
十几层高的楼房耸立，花园郁郁葱葱，校门口还有一片池塘，几条小金鱼在水草间穿梭，永安工业学院已经升为省重点本科院校，现在还只是一个大专学校，门口一间小平房，大铁门关着，旁边小铁门开着，里面是高大的树木，新冒出嫩芽，再远处是两三层的小楼，还有几排红砖青瓦屋。
一个学校，两个画面，两个时空，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碰撞。
向前走一步，再向前走一步，他有录取通知书，他有资格进去。
走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信封，抽出他的录取通知书，摊开，举着，给门卫室里面的大叔看，“大叔你好，我是永安工业学院新生马建业，我来报到了。”声音激昂洪亮，每个字都能听清。
“太激动了吧，我才四十多，耳朵好着呢，不用这么大声。”看门大叔站起来，笑盈盈的，刚才就注意到这小子，一直在门口傻站着，是不是新生？也不过来。
“嘿嘿~”
“你是第一个来报到的，这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喝杯水，等会领你去宿舍。”大叔打开木门，转身拿起烧水壶，倒了一大杯白开水。
“不辛苦，就是这一路走的有点久。”马建业后一句声音微弱，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你喝水，我看看你是哪个专业哪个学院的，好领你过去。”
马建业接过水杯，把通知书递过去，这杯水真甜，真解渴。
“不错，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老师，估计下学期你这个专业会排我的课表，到时候别装不认识哈。”
“黄老师好，您是老师？”
“咋地？不像？”
“没有没有，我以为……”马建业没想到门卫室里坐着的是老师，高考刚恢复，学校人少，也能理解，就是这还是自己本专业的老师，有点慌乱。
“不要有刻板思维，门卫是我爸，回家吃饭了，我帮忙看一会，你来的有点早，学校至少得等到四月份才开课。”黄老师走出小屋，示意马建业跟上。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陆续会有学生过来，宿舍可以入住，就是学校食堂暂时总有两个窗口可以打饭，吃饭时间你得积极点。”
“没事，只要有地方住，有学上就行。”
“咱们学校还有国家对学生是有补助的，补助不多，省着点，在学校吃喝住都没问题。”黄老师看出学生家境不好，生活窘迫，来太早，好多方面都不全，补助方面，学校还没下发一个统一消息，先拿些食堂饭票给他用。
“谢谢黄老师，那太好了，暂时不上课，我可以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招工的。”他很穷，他要挣钱，这个没必要掩饰。
多活几十年，有些事情明白太晚，年轻的时候总怕别人看出他穷，后来才知道，穷，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只会让人觉得他虚荣爱面子。
他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他现在是这样，以后可不一样。
“城里现在还有点乱，招工，难说，你最好还是在学校待着，你来的早，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一起接待新生，不一定有工资，可以多给你些食堂饭票。”
农村出来的，别说找工作，别到时候跑丢了，而且最近大批知青回城，有工作也轮不到他。
“谢谢黄老师，谢谢黄老师。”
“你是我的学生，都是应该做的，把行李放下，跟我去趟办公室。”黄老师把马建业安排进宿舍，给他一把锁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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