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文·贝尔拨开垂落的气根藤蔓，腐殖土在军靴下发出“噗嗤“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进灌满泥浆的靴子里。
十三岁的刚果少年阿莫脸色苍白，步枪背带深深勒进他瘦削的肩膀，枪托上歪歪扭扭刻着的“自由“二字沾满泥污。
“少校，我的脚...“少年突然踉跄，马尔文伸手扶住他时，发现男孩的帆布靴底已经开裂，暗红色血渍正从破洞渗出。
前方的雅克突然停下砍刀，棕榈叶的断口处涌出乳白色汁液：“少校，罗盘指针在打转！“
他手腕翻转，铜制指南针的红色指针正疯狂颤抖，表盘上凝结的露水倒映着被树冠切割成碎片的天光。
马尔文扯下缠在脖颈的汗巾擦了把脸，粗粝的麻布磨得颧骨生疼：“还有多久能到卢阿拉巴河下游？“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喉结滚动时能听见干裂嘴唇的粘连声。
雅克将砍刀插进泥土固定身体，左手托着指南针贴近耳畔倾听：“少校，按太阳方位推算还要三小时。“
他突然指向左前方雾气弥漫的洼地，那里的树木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但地图上标注的魔鬼沼泽就在前面，淤泥能吞掉整头水牛。“
刚果向导卡鲁突然从队伍侧面钻出来，象牙护身符在胸前剧烈摇晃：“沼泽里有'水鬼'，去年雨季吞了三个葡萄亚探险家！“
他布满老茧的手比划着漩涡的形状，指缝间还残留着昨晚烤白蚁的焦黑痕迹。
马尔文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步枪护木上的弹痕——那是上周伏击巡逻队时留下的永汉步枪弹孔。
“沼泽地？“他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黑褐色泥土，腐殖质的腥气混杂着远处河马的嘶吼扑面而来：“我们有没有其他路线可以绕过去？“
雅克展开防水油布地图，雨水立刻在“卢阿拉巴河瀑布“的标记处晕开墨团。
“没有了少校.......“他用刺刀尖划过硬纸板：“绕路要多走三十公里，会错过明天黎明的运输队。“
卡鲁突然用土语低声咒骂，原来阿莫的军靴里爬出了三只红棕色行军蚁，少年正拼命甩脚，蚂蚁却像黑色铆钉般钉在他的小腿上。
马尔文突然拔出刺刀，刀刃在幽暗林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将帆布地图钉在猴面包树干上，用拇指在“瀑布下游“的位置狠狠戳出个洞：“那就只能穿过沼泽地了。“
卡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像砂纸般粗糙：“少校！用藤蔓编筏子！“
他指向缠绕在乔木间的黄藤，那些手指粗的藤蔓在风中微微蠕动，仿佛沉睡的巨蟒。
马尔文扯开领口露出狗牌，上面的“腐国外籍军团“字样已被腐蚀得模糊不清：“没时间编筏子，让所有人把绑腿连起来！阿莫，你跟紧卡鲁，掉队就会成为鳄鱼的早餐！“
队员们立刻解下绑腿连接成绳索，摩洛哥士兵阿米尔将最后一段绑腿系在阿莫腰间时，少年突然尖叫着向后缩去——前方探路的安哥拉老兵佩德罗正从齐膝深的淤泥里拔出腿，草绿色军裤已被染成深褐色，靴子里涌出的泥浆中还缠着几缕白色的水葫芦根。
“抓紧绳索！“佩德罗的吼声被沼泽气泡破裂的“咕噜“声吞没，他的钢盔不知何时已掉进泥潭，露出的光头在雾气中泛着油光。
阿莫的手刚抓住绳索，整个人就突然向下沉去，淤泥瞬间没到腰部，惊得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卡鲁趴在泥地上匍匐前进，用砍刀割断缠绕少年脚踝的水蛇：“别怕！像青蛙一样蹬腿！“
他的象牙护身符掉进泥潭的瞬间，阿莫终于借着反作用力挣脱出来，帆布靴底却彻底脱落，露出被蚂蟥叮咬得鲜血淋漓的脚掌。
马尔文垫后时，发现队伍末尾的葡萄亚新兵安东尼奥正蹲在泥地里抽泣。
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裤腿卷到膝盖，右腿小腿上赫然插着半截白骨——那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肋骨，尖锐的断口正汩汩冒着血泡。
“少校...“安东尼奥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想去拔骨头，却被马尔文狠狠按住手腕。
“别动！“他从急救包扯出止血带勒紧少年大腿，棕褐色的军用水壶倾泻出烈酒，浇在伤口上时安东尼奥疼得浑身抽搐。
卡鲁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沼泽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什么重物正在水下移动。
“河马群！快跟上！“马尔文架起安东尼奥的胳膊，发现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年轻人轻得像捆干草，浸透泥水的军装正在滴滴答答淌着黑水。
当沼泽地终于在脚下变成坚实土地时，雅克突然举起砍刀示意停下。
暮色中的卢阿拉巴河泛着铅灰色的波光，河岸边的猴面包树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马尔文缓缓举起望远镜，镜头里立刻浮现出五个穿着永汉军服的身影——他们正将木箱搬上一艘铁皮机动船，其中一人的军帽歪戴在头上，露出的耳朵上还挂着个银色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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