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淳未说：“若避雷镇真的出了妖怪，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林知未神情淡漠地夹了块鱼肉，细细尝了尝，好像是腥了点，味道淡了些。
容成悬镜以为林知未会是个慈悲心肠的好人，以为她会插手这事儿，毕竟她从菜市将自己买回来，为自己疗伤，然而却没想到，此事，她选择袖手旁观。
不论是人还是妖，似乎是冷漠了些。
但他转念又想，这林知未的性子，倒是很合他的脾气。
林淳未以为有机会可以大展身手，去捉拿那些为害人间的妖物，可林知未的答案让他顿时泄了气。
不过，这样的答案，是意料之中。
数千年之前，林知未便带着他在神妖魔三界四处东躲西藏。
他只知道，要时刻掩藏自己的气息，不能让神妖魔三界的“那些人”找到他们，更不能被招瑶山的那群老狐狸找到他们。
但，至于她到底在躲什么，有何缘由，他完全不清楚。
关于此事，他问了林知未很多遍，然而每次她都会用那种“小屁孩，大人的事少问”的眼神看他，然后一言不发，默默走开。
为此，他争论过无数次，可是林知未就不理他，也不说。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便也不再追问。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他还是会莫名的有些生气。
自从来了人间之后，林知未变了，他也变了。
他甚至觉得林知未慢慢变得有了人情味，活得更自在了，和他的关系也比在神妖魔三界的时候，亲近一些。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秉承着绝不插手人间因果活着，但在内心深处，林淳未更希望自己拥有的千年修为，可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不是窝在这间小小的药铺里，吃鸡，读书。
他抿了抿唇，道：“我去抓鸡。”说完便出了门。
白梦离叫道：“你现在开小灶都不藏着掖着了？”
林知未望着弟弟离开的身影，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白梦离说道：“我今天在芸娘的身上，闻到一股子怪味，是混着陈年淤泥的河水腥臭味。李昌瑞说，芸娘消失了有七天。”
白梦离看着她，也糊涂了：“所以，你还是打算插手了？”
“还是吃鱼吧。”林知未又夹了一块鱼肉，丢在容成悬镜面前的碗里。
容成悬镜瞪着圆亮的黑眼珠子，想从她的眼里看出点情绪来，可是徒劳了，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鱼汤上。
林知未忽然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两坛子桃花酿。
这是去年，她精心酿制的酒。
方才脑子里突然想起是谁曾说过，酒可以去鱼肉的腥味。
她往碗里倒满了酒，然后一口干尽，咂了咂嘴，对着容成悬镜喃喃自语：“明儿我再炖鱼汤的时候，多加些盐和姜，还有这酒，我就不信，还去不了那鱼腥味。”
白梦离叹了口气，说：“你这拧巴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我看呀，只有淳未那臭小子反骨的时候，才能激起你的情绪波澜。”
林知未浅浅笑了笑，将酒坛子递给白梦离。
白梦离接过酒坛子，倒了半碗酒，尝了一口，直呼得劲。
林知未还不忘往容成悬镜的碗里也倒上一口酒。
容成悬镜最初是抗拒的，可是看着面前两个女人，你一碗，我一碗，就着那又腥又淡的鱼肉豆腐汤，干完了整坛酒，画面属实有些诡异。
于是，鬼使神差，他伸长了脖子，往那碗里伸出鸟喙，啄了啄那桃花酿。
有多少年，他没喝过酒了？
琼浆玉液，他快忘了酒的滋味。
是夜。
容成悬镜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起了变化，全身皮肤滚烫，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迅速游走于全身筋脉。
每一寸皮肤、骨头都在迅速膨胀，整个脑袋热胀的都快要炸开了花。
但是，这种极致难受的滋味，不仅没有让他感受到折磨的痛苦，反倒让他欣喜若狂。
他知道，他这是终于要恢复人形了。
华光骤闪，他全身的羽毛褪尽，霎那间变成了光洁弹润的皮肤。
他终于恢复了人形。
黑暗中，容成悬镜看着自己的双手，终于不再是那对烧焦了毛的翅膀。
他反复张开握拳，确认，激动不已。
正当他想起身，查探其他身体部位是否恢复原样，忽然一截藕臂横扫过来，直压住他的咽喉，叫他动弹不得。
他呛了口气，侧过脸，这才看清藕臂的主人竟是林知未。
容成悬镜想起晚膳时，林知未和白梦离两个人喝得醉醺醺的，他也喝了小半碗桃花酿，脑子昏昏沉沉。
在意识没有完全失去之前，他隐约记得林知未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像往常一样替他换药疗伤，但是这次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喂他吃了一颗丹药。
服完丹药之后，没多久，他便失去了意识。
他怎么也没想到，喝醉的林知未竟然将他抱上了自己的床。
迷迷蒙蒙之间，林知未感到一股子光芒刺目，她悠悠睁开双眼，突然看见身侧躺着一个男人——一个长相俊美且没着衣服的男人。
一定是今晚白梦离同她八卦各色美男太多，导致她出现幻觉，才会梦见俊美的没着衣服的男人。
可惜了，她的情根已断，不会有什么七情六欲，对男人，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白梦离同她描述的男女之情，似乎很美好。
数千年来，她也未曾尝试过什么是男欢女爱。
难得有这么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卧在身旁，不睡白不睡，反正都是在梦里。
她手臂一伸，直勾着那男人的脖子威胁：“别动！”
容成悬镜本能反抗，可是林知未却像是生了神力一般，将他强硬地拽了过来，一条腿直压在他的腿上，叫他动弹不得。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知未，此时此刻，她的双眸有些迷离，像是蕴满了雾气，脸上漾起一抹又憨又傻的甜甜笑容。
他开始回忆，自己被这个丫头买回来的这段时日里，她每天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清亮的眼神永远叫他看不明白。
明明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可那双漂亮的翦水双瞳里，却像是长者一样蕴满了重重心事。
三个人当中，就属她城府最深，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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