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内，周舟听完周老太太的话后，沉默了会儿，开口问道：“当日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祖父可有想到这一遭？”
她问得平静，周老太太却觉得有一道巴掌打到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当时……”
周老太太内心把周老太爷骂了个半死，主意是他拿的，牢房是儿子蹲的，捞人却是自己来捞，能不生怨怼？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你祖父已经知道错了。”
“哼！”周舟冷笑一声，手掌翻转，将茶壶中的茶倒入茶盏，端到老太太、张氏还有杜氏面前，“这是殿下赏给我茶，味道还不错。”
周老太太哪有心思喝茶啊，不过这茶是周舟泡的，所以在听了她的话后，端了起来，轻抿一口，意思意思。
至于张氏，明显她比周老太太不安多了，茶是一点儿也喝不下，朝周舟僵硬地笑了笑，“娘娘，我知道是我们的不对，可是这一大家子的开支用度，那些俸禄哪儿够啊？”
“再者，京中多少人都这么干了，谁能想到咱家就这么倒霉？”
“您看看，能不能替我们给太子殿下说说情？”
比起周老太太的不好意思开口，张氏明显利落多了。
终于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来了，三个人都殷勤地看着周舟。
周舟答非所问，“想来伯母入宫后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喝两口水，如今正好，喝些茶解解渴吧。”
张氏与周老太太面面相觑，暗道：这是帮还是不帮？
按理来说，周舟心性是她们看着长大的，不是这等铁石心肠的人物，可是……
可是她愿意帮的话，怎么一直岔开话题呢？
与起她们两个的着急上火不同，杜氏冷静许多，没办法，谁叫周老五是唯一没有参与的人，他入牢，不过是被牵连在内，受的是无妄之灾。
所以，杜氏听出来了，这茶，便是周舟回答。
想明白这点的她端起茶盏，细细品尝，略带迟疑地说：“这茶闻着好像有菊花的香味儿。”
“不错，这茶叶就是加了去年冬日采摘、风干的菊花花瓣。”
菊花，素有高风亮节之意，是为隐士所钟爱之物。
隐士，退居官场之人，不好争夺名利，不为眼前富贵所困。
周老太太猛然抬起头，眼眸漆黑，“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不，这是我的意思。”周舟并没有拿李子琰作筏子，选择了实话实说。
此话一出，周老太太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不解。
周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是个知恩、懂礼、护短之人。
所以，她不明白，为何周舟要叫永靖侯府退出官场。
“祖父确有才干，但年岁已高，又致仕多年，想要重返官场几乎是不可能的。”周舟知道周老太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的，所以将东西细细掰碎了，讲给她知道。
“因此，现在咱们家入了官场的只有大伯和我父亲。”
“大伯为人稳重，做事也仔细，可论起变通之道，终究是差了点，守成还好，想要往上走的话，难。”
“再说我父亲，我父亲……”
说到这里，周舟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说，“他能官至四品，凭的是运。”
“若想再往上升……”
那就只能等宸泽帝殡天，李子琰继位，自己入主中宫之位，那身为皇后生父的他就会被封为列侯。
“如今，大家都做了错事儿，咱们家又刚刚好这一系列案子中的第一个，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呢。”
“因此，想要太子放过咱们，咱们就必须拿些诚意出来。”
周舟高坐于首，表情淡淡，语气也很平淡，可这平淡中，夹杂着威仪，不容他人质疑，更不容他人拒绝。
言到此处，周老太太再听不懂是不可能的了。
她沉下脸，闭上嘴，细细思索着。
周遭都静了下来，可以清晰地听到门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它们扑腾着翅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欢快极了。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温馨。
周老太太咬咬牙，看向周舟，“这次事情结束，可会影响到大哥儿和四哥儿今后的仕途？”
“祖母放心，”周舟眼眸轻轻一拾，静静地看着她，“大哥和哥哥今后的仕途一定坦荡，两人儿都将平步青云。”
他们养育自己长大，爱护自己多年，要她看着他们败落，是不可能的。
而且，娘家给力，对自己好处多多。
周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周老太太亦然。
“既如此，那就多谢娘娘了。”周老太太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安排。
既然如此，周舟也放软了声音，“可去狱中见过大伯和父亲了？”
说起这个，周老太太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毕竟进去的三个，有两个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打点倒是打点了，只是刑部的人不许我们进去视探。”
周舟颔首，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安排下，明日派人接你们进去看望一下。”
“好！好！好！”
三个人喜出望外，激动到均未能克制住表情。
次日，刑部牢房内，张氏眼泪汪汪地看着神情憔悴了不少的周老大，夫妻二人执手相看泪眼。
而另一边，看到杜氏出现的周老五一把扑了过来，哀嚎道：“夫人，你总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受了多少苦啊夫人——”
杜氏透过栅栏门往里看，只见地上干净整洁，不见一丝污渍与血迹，旁边放着一张小床，床上是一套崭新的三件套。
杜氏：“……。”
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大哥的牢房再嗷？
不过即便杜氏觉得好笑还是没有笑出声，反倒是一脸关切的安慰道：“五爷受苦了，瞧着都瘦了。”
这话说得杜氏有些心虚，没办法，谁叫周老五这几天，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他是睡醒了吃，吃饱了又睡，现如今，看上去精神抖擞不说，还白净了不少呢。
又过三日，事情的结果总算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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