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薇一直低头不语，孙彧却不能一直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身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回忆与思考》《毕生的事业》。
“我准备走了。”孙彧扭头跟张薇薇说道，张薇薇正有些好奇的看着孙彧手里的两本书。
“嗯，”张薇薇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什么书？”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的回忆录。”
“华西列夫斯基？哦，远东红军总司令？”
“是的。”孙彧于是笑了起来，“走了哈。”
张薇薇又嗯了一声，却没有跟孙彧说再见，只是目光越过孙彧往外面看了看。
好吧，孙彧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张薇薇一言不发的跟在孙彧后面，看他填好书卡，到借阅处办好手续，到书包存放处各自拿上书包，然后一起走出图书馆，站在门口的走廊上。
孙彧站定，看了看低着头但是跟自己并肩走了一路的张薇薇，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张薇薇抬头看向孙彧，眼睛忽闪着，笑了起来：“怎么不走了？”
孙彧也只好笑笑，左转，这是经过体育馆篮球场往学五和女生宿舍的方向，如果右转，那是经过游泳池学二回自己宿舍的方向。
张薇薇于是继续低着头跟孙彧并排走着。
“地上有金子吗？”孙彧哑然笑道。
张薇薇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把头抬了起来，走了两步，说道：“听说朱可夫脾气很暴躁，华西列夫斯基脾气很好，那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是很糟糕？”
“没，两个人关系很好，回忆录里边就互相吹捧，而且，朱可夫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华西列夫斯基的女儿。”
“两亲家是仇人的也不少啊。”张薇薇掩嘴笑道。
“唔，不过他俩不是。其实这些苏联人的回忆录里边总是说跟谁谁谁建立了终身的友谊，一般意思就是后来见面还是可以点头打个招呼喝上两杯的，要是没有这句话，那意思就是见面没打起来算是考虑自己的身份不合适了。但是朱可夫有真正持续终身的友谊的就是华西列夫斯基一个。”
张薇薇嗯了一声，没有接腔，孙彧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继续说道：“斯大林组织批判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说是因病请假，也不知道是真有病，还是被有病，后来赫鲁晓夫又组织批判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本来就靠边站了，更加不参与了。”
“那华西列夫斯基的人品很好啊。”
“是啊，而且，他的表达能力很强，不管是书面表达能力，还是口头表达能力，那帮二战的苏联将领，一般吵架都吵不过他，反正他就那么心平气和的就能把你驳得哑口无言的时候，确实是不需要发什么脾气的。”
“你很崇拜他？”
“啊？不，说不上崇拜谁。”
“那你崇拜你自己？”张薇薇很是有几分调皮的笑了起来。
孙彧仰头哈的笑了一声：“不要看那些报纸杂志上的胡说八道。”
所谓崇拜自己是这时候的众多思潮之一，说得多了，难免会有人当真。
“其实他们两个30来岁还是团级干部的时候就认识了，大概是华西列夫斯基帮朱可夫搬过一次书架，朱可夫觉得这人不错，值得交往，从此就建立起了持续终身的友谊。”
“搬过一次书架？”
“是啊，那个时候他们都在总参谋部，不同部门，有次下班，在电车站华西列夫斯基看到朱可夫一个人等车，旁边放着一个书架，就过去问了一下，
“朱可夫说他刚申请了一个书架，电车上人多，书架搬不上去，但是又不可能还回去，只好在这里等着了，然后华西列夫斯基就陪着他等了五六趟电车，
“下班时间人多，反正是上不去，朱可夫就让华西列夫斯基不要陪他了，他自己再想办法扛回去，
“然后华西列夫斯基就说既然命运如此，咱们就一块儿走路吧，于是两个人抬着书架穿过整个城市回到他们住处。”
孙彧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尴尬地笑了起来，张薇薇也笑了，似乎有些神采飞扬的笑容。
也到了东区篮球场路口，两人沉默着走完最后一段路，在学五前面挥手而别。
孙彧觉得自己挺傻的，怎么跟一个女生说这些，而且跟张薇薇说什么书架，什么命运的安排，什么一块儿走路，难说张薇薇不会认为这是孙彧在暗示什么，真的是不能跟这些女生单独待一块。
回到宿舍，走廊上乱哄哄的，有从外面回来的，有出去锻炼的，206里边原先去打球的已经回来，原先在宿舍看书的都在楼下打羽毛球，孙彧是要去跑步，便问杨敬和杨岿：“你们还跑不？”
“累死了，还跑。”杨岿说道，杨敬却是大笑起来。
“小杨你迟早要被人收拾的。”李晟一旁冷笑着。
孙彧可以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羽毛球会打的碰上不会打的，不会打的那边就是折返跑了。
“自作孽不可活。”孙彧换好鞋裤，说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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