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急着喊话的，是顾怀峰所在连队的指导员程忠岳。他约莫二十来岁，架着副细框眼镜，身形清瘦，看着就像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连身上的军装都穿得一丝不苟，透着股读书人特有的清爽规整劲儿。
赵羽悬着的心落定，语气里掺了点不满：“指导员同志，不是我说您，您身为指导员，怎么也跟顾连长似的，遇事就这么一惊一乍的？”
程忠岳脸上没半分轻松，额角沁着层细汗，连镜片都似蒙了点潮气，往前凑半步时声音发紧：“赵先生，这回——是真出大事了！”
赵羽挑眉：“大伙儿不都好好在这儿待着吗？你是被毒蛇咬了，还是被姘头堵上山了！”
程忠岳喉结滚了滚，急得话都紧了：“哎呀，赵先生要是我个人的事，我犯得着这样吗！”
“那你倒是说啊，具体出啥事儿了？磨叽半天！”
老李这时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小程，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程忠岳点点头，刚要开口，赵羽却一摆手：“那个……先等会，我披件衣服，你也先喘口气！”
话落，赵羽急忙跑回自己的帐篷，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麻利穿戴整齐。等他回到老李的帐篷时，程忠岳正坐在角落的凳子上，脊背挺得还算直，只是脸色沉得发重，眼底压着股化不开的郁色——赵羽拉过张凳子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指导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忠岳先朝老李递了个眼神，又转回头盯着赵羽，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发涩：“李院长，赵先生，这件事说出来，你们可千万别太过惊慌啊！”
赵羽眉头一下拧成了疙瘩，耐着性子的最后点余地也没了：“快说！”
程忠岳深吸口气，简单组织了下语言：“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可能不是原本的梧昌山了！”
赵羽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你胡说些什么呢？天还是那个天，雨还是那个雨，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怎么好好的山就不是原来那座了！”
程忠岳攥了攥手心，语气沉得更重：“赵先生，这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我们好像真的挪了地方——原来的梧昌山，是完全在陆地上的吧？”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老李都懵了，他伸手探了探程忠岳的额头：“小程啊，你是不是着凉累着了？说什么胡话呢？”
程忠岳轻轻偏头避开，急忙解释，语气倒比刚才稳了些：“李老，我没病！那个……我从头说吧——昨天是周日，我们按团里惯例开周会。会议主要先梳理了近期任务里的困难，明确了解决方向；接着部署后续工作，把各班组职责细化；另外考虑到大家最近执勤巡视强度大，我提议和考古队一起组织场联谊歌友会，帮同志们缓解下……”
“停！停！”赵羽没等他把后续铺垫说完，直接打断，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你们开会的细节不用掰这么细，直接说重点！“
程忠岳尴尬地笑了笑：“马上就到重点了。会议最后是盘点生活物资，看看缺些什么。虽然这次任务的大部分物资由部队直接派送，但有一部分得我们自己筹备。我让大家列好所需物品的清单后，便安排了一个班，第二天下山去采购。
本来这就是桩再正常不过的常规任务，可那班战士出发约莫三个小时后，竟突然折了回来。我起初还夸两句，说他们这次效率高、回来得快，没成想战士们个个脸色煞白，带着慌意解释，采购根本没来得及办——原来他们刚顺着常走的山道往下走了没多远，就突然迷了路。眼前的路全然不是往日模样，最后竟一头撞见了一大片海。我当时虽觉荒唐，却也清楚战士们不可能说谎，只能先找个勉强的由头猜测：会不会是昨天地震后，大家精神还绷着，或是山道受了影响有了些变化，才认岔了路？这么一想，我当即决定亲自下山去看看。”
“您二位可能不清楚，为了来往方便，我们特地从山上到山下开辟了一条专用路。平时开着山地越野车下山，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可怪事来了，竟和战士们描述的分毫不差——我刚走了一段，眼前的路突然就变了模样，连带着下山的时间也硬生生拖到了一个半小时。等真站在山下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正如那几名战士所说，原本该是村镇的地方，此刻竟成了一片汪洋。更诡异的是，视线只能穿透一百多米远，再往外便是浓得化不开的大雾，什么都看不清。
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向部队求援，可伸手掏出通信设备一查，屏幕上竟连半点信号都捕捉不到。要知道，我们配备的是军用卫星通信设备，其稳定性与覆盖范围远非普通手机或民用通信器材可比，按常理而言，即便身处深山腹地也不该出现这般断联的状况。
我当时心下大乱，一时没了头绪，只能立刻折返，找顾连长商议对策。连长刚听到这事时，也是满脸不信，甚至说我或许是连日操劳，精神有些恍惚才产生了幻觉，当即就要亲自下山一探究竟。
我便陪着他一同往山下赶，可当那片汪洋真切落在眼前时，连长也当场僵住，满眼都是震惊。为了彻底打破“幻觉”的猜测，他直接跃入海中游了一圈，回来时还顺手拎了两条海鱼。”
赵羽听到这里，眉梢一挑，忍不住插了句：“顾连长心胸真是豁达啊，这时候还有心思抓鱼。”
程忠岳再次尴尬地笑了笑：“也是顺带的事嘛。确定那真是大海后，我们反倒冷静了些。当时顾连长提议砍几棵树扎个木筏，试着划船寻找陆地，我却斟酌着否决了——大海一眼望不到头，四周又裹着茫茫大雾，导航设备又完全派不上用场。真要划出去迷了方向，再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后来我们商量好分工：由顾连长带一个班，在周边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我则先回来找魏院长，想听听他的主意。魏院长心里也清楚我不会对他说谎，可这事实在太过离奇，他还是忍不住面露狐疑，当即就说要亲自下山去核实。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我，说李老您见多识广、经验最是丰富，让我赶紧来问问您的意见，我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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