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自己化身血色魔人，将那大妖暴猿带离战场大概过去了十个时辰。
犹豫了一下，楚扬身形变换恢复原本样貌。
还是往北山城方向而去，准备先看看情况。
来到北山城外，楚扬看到之前的守军正在打扫战场。
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收敛着妖兽的尸骸。
虽然后来自己到战场之后，抽取了部分的刚死妖兽尸骸气血。
以及自己斩杀的妖兽，也统统都抽成了干尸。
可此时城外依然还有数量庞大的之前战斗中留下的妖兽尸骸。
绕到北侧城墙，看到那大妖双首银蟒的尸体，惨烈的碎成十数断散了一地。
而一帮各派的先天武者，此时正围坐在一起，像村头大爷一样聊天打屁。
“乖乖，这次虽然损失不小，可若真是将这收获消化之后，咱北山城这下实力大增啊。”
“谁说不是呢，这一次比我们之前百年狩猎的妖兽都要多。”
“百年？三百年都不止，尤其是近些年来，北山的妖兽，被你们犁庭扫穴的，一个个都给杀绝了种，将那气血丹弄的比之前贵出快十倍了。
这次虽然死了不少人，可这些妖兽尸骸，加上补益气血的药材一起，做成气血丹，啧，不敢想，不敢想啊。”
“哈哈，是啊，我们北山城又要迎来一个武道盛世了啊！”
楚扬站在远处，听着这些先天武者的话，不由得有些感慨。
该说不愧是民风彪悍的大盛，在刚刚战死那么多人之后，聚在一起聊的竟然是即将到来的昌盛。
刚刚的伤痛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丝毫影响，一个个的都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未来。
就在楚扬感慨之时，却听到人群中有人道。
“可惜了，老脏还是特娘的没活下来，玛德，还欠他一顿酒呢，这狗日的，真是死了也不让我安心。”
“现在得喊老臧了，臧陀，金刚门最硬的先天三重。”
“唉，邓楼那厮也没活下来，都快胜了，结果被那大妖掏了心。”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北山城马上进入盛世了啊，哈哈......”
楚扬一愣，旋即摇了摇头，转身向城内走去。
哪怕是民风彪悍的大盛，内里也是柔软的啊。
一路让过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楚扬慢慢走向城中。
沿着往内城军营的方向一路前行，楚扬意外的碰到了独自驾着马车的韩民。
正巧准备打听一下现在的情况，楚扬一摆手道。
“韩兄。”
韩民闻声望了过来，本来阴沉的面上，陡然出现一抹喜色。
“楚兄。”
“吁。”慌忙停下马车，韩民来到楚扬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
“田门战线后，楚兄也没了音讯，让我好生担忧。”
楚扬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胳膊。
嘶，这小子不会是战场上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兴趣了吧。
冲着欣喜的韩民，楚扬解释道：“我当时回援北山城了，我可是听到你在前线的威名了。
一己之力，不断收拢整条战线的人，滚雪球般，将前线不仅保住，还打退妖兽。”
虽然是被夸奖，可韩民此时却提不起来一点儿开心之意。
之前见到楚扬时的兴奋，此时也随着被楚扬夸奖，反而不断淡了下去。
摆了摆手打断楚扬，韩民颇为勉强的笑了笑，道：“楚兄谬赞了，诸位将士之力，韩民只不过是跟着沾了光。”
看出有些不对的楚扬，没再夸耀韩民功绩，低声问道：“怎么了？”
韩民闻言眼眶一红，带着两分哽咽意味道：“那孬兵马彪战死了。”
楚扬一怔，旋即有些苍白的安慰道：“战场之上谁都有可能会死，你、我，都有可能。
战死沙场是一个战士的荣耀，他是好样的，整个戮妖军都是好样的。”
听了楚扬的劝解，韩民面上哀伤意味更重，喃喃道：“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楚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两世为人，他是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韩民此时则颇为懊悔的低声道：“当时我与众将士一同，将整个外围战线，全部收归统一之后。
最后一战时，困兽犹斗的最后百余只妖兽中，有一头暴猿突到了我的面前。
马彪是为了救我，才被那暴猿在肚子上掏了个大洞的，可是......”
说到这儿，韩民哽咽声愈重，甚至都有了些哭腔道。
“可是，那暴猿是被我放进来的，我自知以我之力，绝不可能再率那残军，继续回援北山城了。
但是我收拢兵马时，定的目标便是回援，可以当时众将士的状况，回援就只能是送命。
我又想到田门村被我害死的百姓，以及诸多因我而死的将士，我不知怎么想的，出了这个馊主意。
只想着偷个清闲，能以我命换他们命，好似这样就能还清了的。
可，该死的......其实是我啊。”
说到这儿，韩民潸然泪下。
楚扬看着再度痛哭的韩民，心里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这家伙懦弱吧，他却做了最勇敢的事。
将所有将士的性命背负到自己身上。
说这家伙爱哭吧，他却做了最坚毅的事。
在战场上指挥将士以命换命。
说这家伙天真理想主义吧，可这又是他最有魅力的一部分。
一个想要一兵不损的将军，却损失了最多的东西。
自己曾经坚持的理想主义，身为文人的逃避等等东西，在战场上被屠戮一空。
怎么说呢，只能说是有文化的人，想的就是多。
你若整个武夫统兵，他肯定不会有这想法。
估摸着领着人就冲过来援助北山城了。
也不会管死多少人，帮多少忙。
就想来，就来。
看出韩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宣泄，楚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旋即开口道：“走吧，我陪你送马彪回家。”
马车上拉的正是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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