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酒桌话并不多，一直浅斟慢饮，此时双腮也染上酒晕，起身笑道:“小真，我白酒酒量一般，随意还是干了？”
王真回应道:“当然看爷爷的了！”
王大福真的只想抿一口，喝的可都是自己的酒。
因为酒量小，也不常喝，所以老山十年时囤的一批茅台，就他这里还剩不少。
今天感觉半箱要没了！
二叔适时解围，笑道:“爸酒量都懂的，爸随意，我们干了！”咕噜咕噜两口喝完，打了个酒嗝，“好酒，痛快！”
王大福端起酒杯，忍痛喝了一大口，辛辣入喉，心道:“以后还是还是听老大家的，喝红酒吧！”
一大杯下肚，连菜都忘了吃了，颤颤巍巍坐在椅子上出神，好像已经醉了一般。
唐韵夹了点鸡肉过去，给老头子垫垫肚子，又给王真夹了一点，他今天可是代表大王家，力战群英。
一夫当关，万妇莫开。
王真帮王大福抚了抚后背，有些犹豫，是让他继续醉着，还是清醒着好呢？
清醒的人，大都是痛苦的。
“王可，天泽，赶紧扶你爷爷休息去！”唐韵发话道。
王大福双手张开，示意他还能坚持，大声道:“急什么，我没醉，让我缓缓再喝！”说完开始认真夹菜吃菜，神态自若。
王真有点无语，你筷子在我碗里夹什么！
无奈只能放任，你夹我的菜，我就只能夹你碗里的菜！
桌上暂时搁置争议，众人吃菜聊起了家常。
不能真把一箱酒喝完，不然老头子酒醒后，岂不是要爆炸！
王大福搂着王真的肩膀，打开了话匣子，没多久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王真只好多夹菜，你快吃吧，小老弟，本座已经两百多岁。
人生那点事，经过就好！
王大福老泪纵横，嘴里已经颠三倒四，语序不清，最后翻来覆去就是“兄弟战友”几个字。
终于揭开了一些久远的谜团。
为什么老头子有这么多老茅台，还爱军车。
王大福新兵第二年，就去了老山。
因为一手单手开车，兼顾射击的技术，被分配到了前线补给运输。
枪林弹雨中，是血与泪的英雄传说。久而久之，听到不少前线第一手消息，突击队的战士们想喝点酒壮行。
猫耳洞里的战士更不用说，高度酒用途太多了。
于是王大福就准备和战友们凑钱，托熟识的黔省老乡采购一批散装酒。
自己不懂酒，黔省老乡当然首推茅台产地，有小作坊，质量没问题，价格也不贵。
这批酒计划同补给品一起，送到前线战士手上。
首长默许了，钱也凑好了，于是联系采购散装酒，陆续集中到一个小酒厂装瓶封箱。
人手有限，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个月，结果上车还没运到前线，战争已经转为防御作战。
前线部队后撤换防，支援保障分队陆续撤离，王大福也被调到了警卫班。
前线送不了，散装茅台又不是那么正规，只好送了一批给首长，由首长联系调配。
最后还剩不少箱，几个凑钱的战友分了，存着慢慢喝吧，也算留个念想。
散装茅台知情人并不多，现在好多前线回来的战士，还能回忆起那一口的辛辣温柔，酒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喝了酒就想流泪。
知道这本是壮行酒，现在却变成了庆功酒，但有些战友却永远喝不到了！
说是茅台，问喝过茅台的又不像，茅台也没这么醇厚丰富，倒像是混装年份老酒，问谁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连分酒的首长也含糊其辞，总不能说你们喝的是散装酒吧，虽然也是茅台。
茅台酒瓶，茅台纸箱，更有首长喝了还想打秋风，都被告知分完了。
好不好喝，反正酒就那么多，想喝茅台自己去买。
关键是买的味道也不像，就是那一口最好！
酒不多，又是茅台，首长战士一视同仁，团聚大会上一人一小杯，还有很多人没喝到，只能用别的酒代替。
当时四处收购了不少散装茅台，这个镇的，那个村的，年份不一，老乡也是倾其所有支援前线，半卖半送，说不定还混了其他当地的自酿酒。
同一批酒，可能入口各有各的味道，自是无从分辨。
隔了这么多年，沉淀发酵，现在喝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容易勾人回忆那峥嵘岁月。
往事唏嘘，当事人每每浅尝辄醉。
一顿酒宴，众人皆倒，唯有王真半醺。
留下王可和王天泽两人看家，王真拎着饭盒晃悠悠出门打车。
看着王真离去的背影，王可第一次觉得，王真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不是自己以前，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谁又不是？
爷爷做梦都幻想着和前线战士一起，喝壮行酒喝庆功酒，最后还不是一人躲在家里小酌，连主动找前线战友的勇气都没有，害怕是一场空。
王可揉了揉眼睛，回去招呼王天泽烧水，摸了爷爷兜里的茶叶，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浓茶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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