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局长就已经明晰了这个幻境的主体。
出轨背叛婚姻，这是想展现人性的恶？
要是试图以此来勾起局长的同理心，确实不难，只可惜，她这些年见过的悲欢离合人心丑恶早就不知凡几，也不是当初那个失忆懵懂的自己了。
人类对于与己无关的事情常常能做到冷眼旁观，作为看客，哪怕有再强的共情能力也无法感同身受。况且，她明知这是一场陷阱，又如何会让自己被随意引导？
接下来，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愤慨于幻境里男人的不忠，但想来这个幻境的主人应该水平不怎么样，艾米潘都比他懂镜头艺术！
在局长的不动声色中幻境再次被大雾吞没，再散开时，杂乱的环境触动了久远的记忆。
“这是......”
“你来了，领袖。”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压过塑料和纸张的杂音。“抱歉，我挺久没有打扫过了。不过放心，现在你就是锈火的领袖，大家会为你整理出更好的办公间。”
局长面色复杂，闭上眼睛，再睁开，转身看向那人。
削瘦的人坐在轮椅上，脸上的疲惫还未退却，看着自己时眼底涌现出几分光来。
“我不是锈火的领袖。”这次的幻境不同，变成自己熟悉的人和环境了。
局长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你把流民寨建成这样，保护了很多人。”她打开房间的门——门外没有雾气，只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那儿。听到开门的声音，女人转过身来，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是洛夫娜。
越过洛夫娜的肩头向远处望去，记忆里的流民寨就在眼前。狭窄复杂的道路、喧闹的吆喝声、热闹的烟火气，还有穿着兜帽斗篷穿梭巡查的锈火们。
“怎么出来了？是累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许久未见的情景让局长恍了神，听到洛夫娜的关心这才收回了视线。和气的女人实际上很是干练，便是调皮捣蛋的海拉见了洛夫娜都会乖巧起来，她也可以说是锈火里大家的“妈妈”。
于连最怕她的唠叨，此刻也想要支走她，附和了两句就推着轮椅过来停在了局长身侧。他望向远处，难得笑了起来：“流民寨的大家都很努力地在生活，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只是想要吃饱穿暖，有个地方过日子。”
局长听着，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发现对方早已在看着自己。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流民寨里亮起了一盏盏灯。霓虹灯、油灯、白炽灯......杂七杂八地交混着，各自覆盖的范围不大，倒也和狄斯城那些华丽的灯具一样点亮了长夜。
夜色下的于连看起来暮气沉沉，眼里灰蒙蒙的，但他微微抬头时，双眼被远处的这些光点亮。他看着局长，就好像局长也成了他眼中的光一样。于连再次开口，恳求这位狄斯来的大人物留下来帮助他们。
“您会成为锈火的领袖，流民寨的希望，甚至，你可以拯救整个辛迪加。西区曾经有过荣耀，现在，也只有你能带领大家夺回属于我们的荣耀。你是一个了不起的领袖。”
过了。
大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受到嗡鸣的烦扰，于连的声音也是模糊的，扭曲成了刺耳的尖啸。面前的男人被夜色笼罩，一个个穿着斗篷的“锈火”出现在他的身后，他们都在看着她，他们都对着她举起手，他们都在呼喊她的名字，都在高呼领袖。
她好像看到自己站在流民寨的最高处，看着锈火的人拿着武器把执委会赶出了辛迪加，夺回了西区的矿阱，重建的高楼取代了破旧的流民寨，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他们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又在某一刻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狂热占据了他们的面庞，扭曲成了同一副模样，疯狂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她成了辛迪加的救星。
手死死地按着头，她剧烈地喘息着，双眼布满血丝，脑海中另一个声音的呼唤此时此刻也是时断时续，好像除了那狂热的呼喊，其他的所有声音都无法被听见。
局长摇摇晃晃地挺直了身子，抬手抹去涌出的鼻血，调整呼吸试图缓解让人眩晕的嗡鸣，看着面庞都变成一片空白的人群，轻轻地开口：
“我不是什么辛迪加的救星。”
她的声音很轻，全场的欢呼却戛然而止，一片死寂。哪怕没有脸，局长还是能感觉到一双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好像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触发了什么机制。若是恐怖游戏，估计下一秒就是大逃杀了。
不过局长不在意这些。
“你们也不是什么等待被拯救的辛迪加民众。”她的目光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辛迪加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构筑堡垒，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明天。锈火确实伟大，领袖也曾经存在过，但他们终究也都消失了。”
“他们从来不需要什么救世主。辛迪加是西区人的辛迪加，它已然重生。”
局长笑了，笑容讽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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