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太厚，路不好走。”
短短八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重重地砸在顾钦烽胸口！
这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因为十几年来，这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过何止万次！
没错，就是他！他的声音没有变，他的眼神也没有变！
十几年的深仇大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就在我的剑下。宝剑再进三寸，便可让他血溅当场！
唐铃和老妇都吓傻了，顾钦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狂躁，难道是得了失心疯？
只有那老汉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慌，一对明亮的招子紧盯着顾钦烽。
“你是谁？”
顾钦烽冷冷道：“十二年前，扬子江畔，义士孩童，引颈受戮！”
老汉瞬间呆愣住了，彷佛被雷击一般，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姓顾？”
“没错！我就是顾训桥的儿子顾钦烽，今日前来报仇雪恨！”
老汉长叹一声，似是无奈亦似解脱。
“该来的终究会来，你动手吧。”
顾钦烽怒从心头起，手腕向前一送，险些要了老汉性命。可仅仅过了一刹那，理智就压住了怒火。
他心想：“这人虽然参与了当年之事，可他仅仅是个小头目，幕后黑手肯定另有其人。若杀了他，线索将再次中断......”
随即，顾钦烽厉声质问：“说！当年是受谁指使！”
老汉缄口不言，做出视死如归之状。
顾钦烽怒气又起，手中宝剑再递一寸，在对方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快说！”
老妇见状，赶忙跪到顾钦烽身前，泣声道：“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但我家老头子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求您放他一条生路，老妪情愿替他赴死！”
老汉一把拉起夫人，喝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俩的事由我俩来了断，你跟着瞎掺什么！况且死则死耳，有何惧哉，我堂堂大丈夫岂能让夫人顶罪！”
老妇哭的声泪俱下：“没良心的老头子，你若死了，我又岂能独活！”
唐铃见此情形，心中亦泛出恻隐之情。
她知道顾钦烽此举必有他的道理，但她又实在可怜这对老夫妻，于是出言劝道：“钦烽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大婶儿人这么好，刚才还救了咱们。你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顾钦烽也非铁石心肠，虽然被一时之怒冲昏了头脑，但眼下已然稳住心神。
他暗忖：“铃儿说的在理，受人恩惠反倒恩将仇报，实非好汉所为。况且这老汉视生死为无物，倒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杀了他我也于心不忍......”
思虑片刻后，顾钦烽收起宝剑。
“我不杀你，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
老汉摇了摇头：“十几年的恩恩怨怨是该有个了结了，当年的行动至我而终，今日的仇恨也到此为止吧。”
此刻屋外风雪更急，小小木屋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彷佛随时都有坍塌之危。屋内却倍感炎热，而这炎热三分靠炉火，七分靠怒火。
顾钦烽怒目圆睁，额头处青筋暴起，那只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倏忽！剑影横掠，那老妇顿觉脖颈一凉！
唐铃惊呼：“钦烽哥哥！不要！”
顾钦烽的目光冰冷到可怕，一张玉面已被杀气所笼罩。此刻的他已然成为野兽，心中的理智正被一点一点蚕食。
他把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一字一顿道：“我最后问一遍，说还是不说！”
老汉那张粗犷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动。他这辈子从没怕过死，但生命中总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
此刻他最爱之人正在别人剑下，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木屋内陷入漫长的沉默，大约一炷香后，老汉缓缓开口。
“老夫不愿多言，并非顾虑其它，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是顾家唯一的火种，当年之事已成大错，一为之甚岂可再乎！”
听闻此话，顾钦烽心里泛起一个不好的猜测。这个猜测并非突发奇想，或许当日目睹刘瑾武功时就已形成。
必须承认的是，顾钦烽的确在刻意回避。
每当这个猜想涌上心头，很快就会被他驱散干净。因为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这个猜想，更不愿同好兄弟反目成仇。
然而此刻避无可避，真相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都要坦然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汉轻叹一声，随后将那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弘治十一年，五月初五酉时。
大内侍卫曹廷芳突然到锦衣卫衙门宣旨，着令指挥使牟斌即刻进宫。
当天正巧牟斌因病告假，副指挥使高鸣——也就是这位老汉，代替他进宫面圣。
当高鸣步入奉天殿时，东厂提督太监、大内侍卫首领以及京师三大营总兵早已侍立在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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