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握着听筒的手指如铁钳般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出青白之色，掌心的冷汗源源不断地沁出，彻底湿透了听筒的塑料壳。
此刻，他的脑子犹如被塞进了一团错综复杂的乱麻，思绪混乱不堪。
刚才他隐约听闻参谋们闲聊时提及，高司令竟在军部门口脱下了军装。
可当时他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毕竟谁能料到东南军区的一把手会做出这般惊人之举呢？
“叶老，高司令这究竟是何意……”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话还未说完，便被听筒里如雷般的怒吼硬生生打断。
“还能是哪样？”叶老的声音仿若淬了冰的钢针，扎得人耳膜生疼，“为了那个九岁的娃娃陈浩男！他若不走，你就以妨碍公务的名义即刻把他扣起来！”
“妨碍公务”这四个字，如同炸雷般在汪主任耳边轰然炸开，惊得他后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竖了起来，手中的听筒险些滑落坠地。
高世巍啊！
可是陪着叶老在老山前线一同啃过压缩饼干、扛过炮弹的兵。
如今却要被冠上“妨碍公务”的罪名，这怎能不让他内心震撼？
“叶、叶首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高司令毕竟是东南军区的主心骨，这般做法……会不会过于出格？倘若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会让底下的士兵们心生寒意啊……”
“心寒？”叶老那透着彻骨寒意的冷笑透过听筒清晰传来，“他高世巍光着膀子堵在军部门口，拿满身伤疤当作筹码，难道就不怕寒了军部的规矩？”
听筒里紧接着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似是文件被愤怒地狠狠扫落于地，“小汪，你身为军部之人，便得守军部的纪律！我让你去赶人，你就只管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汪主任喉结上下滚动，终究还是将剩下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他跟随叶老多年，深知这位老首长看似为人随和，实则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尤其是在纪律方面，向来是言出必行、说一不二。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平。
高司令可是陪着叶老在老山前线扛过炮弹的兵啊，如今竟要以“妨碍公务”的名义将其扣押，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是，我立刻去办。”
他用力攥紧手心的冷汗，刚要挂断电话，又听见叶老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还有，此事动静切勿闹大。尤其不能让老戴知晓。”
汪主任的心瞬间“咯噔”一下。
戴老可是军部里另一棵大树，向来跟叶老政见不合。
就拿去年的军区整编来说，叶老主张保留三个老牌侦察营，认为它们是实战中淬炼出的尖刀；可戴老要力推裁撤，说要把经费全投给新型电子对抗部队。
两人在常委会上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靠多数票才定了调。
现在高司令为了个娃娃闹到军部，要是被戴老抓住把柄，指不定会借题发挥，说叶老“纵容部下徇私枉法”。
“我明白，首长。”汪主任的声音稍稍稳了些，“保证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听筒那头沉默了数秒，叶老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许：“小汪啊，你跟着我也有十五年了。总务部副部长的位置空缺快半年了，等这事妥善处理完毕，我会考虑提拔你。”
汪主任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一团炽热的火焰“腾”地燃烧起来。
副部长！
他在主任的位置上已苦苦熬了十年，无数次以为晋升无望。没想到……
汪主任握着听筒的手激动得不停颤抖，忙不迭地回应道：“谢谢首长！我必定全力办妥此事！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挂断电话后，汪主任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直到走廊里传来警卫员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匆忙抓过衣架上的军外套，慌乱之中扣子都系错了两颗，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楼下冲去。
高世巍要是继续再闹，那麻烦可就大得无法收拾了！
军事法庭内，红木审判席后的国徽在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庄严肃穆的冷光。
被告席的木栏经过岁月打磨，光滑无比，却也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
安然神色焦急，脚步匆匆地推开侧门，军靴底在水磨石地面上擦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军帽有些歪斜，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颊上，显得狼狈而又焦急。
走到被告席旁，她未等陈浩男有所反应，便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小浩，你没事吧？”
安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哭腔，手臂用力收紧，仿佛要将陈浩男融入自己的身体，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陈浩男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如同慌乱的鼓点。
周围的目光如针般纷纷扎来，其中有好奇的探寻，有鄙夷的不屑，更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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