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一好，杜衡便开始忙起来了。学校要组织家长会，作为代理班主任的杜衡也是一身琐碎事情要做。
之前翘课的李雯雯周一就来上课了，脸上有着不明显的淤痕，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在她返校当天，杜衡把她叫到办公室问话，问她上个星期怎么不来上课。
不想来就不来，她说。
明明只是过了一个周末，而杜衡总感觉李雯雯变了一个人。以前还能看到她在课堂上积极地回答问题，现在上课都是在睡觉，好像知道自己马上要转学了，连这些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这一天，杜衡接到其他科任老师的投诉，说李雯雯又在课堂上睡觉，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还变本加厉了。刚打下课铃，杜衡在门口等李雯雯。
“李雯雯，你过来一下。”杜衡站在教室门口，冲坐在魏黎旁边的李雯雯招了招手。
李雯雯微微一怔，慢慢站起身子往教室门口走。
因为下一堂课是体育课，杜衡提前跟体育老师打好招呼，说是让李雯雯去他办公室帮忙。
杜衡并没有把李雯雯带到办公室，而是事先跟秦久要了访谈室的使用权。平日里访谈室都不开放，除非是高三同学或者其他学生犯了过大的错误，才会用到的。
访谈室布置的很简洁，一张木桌，三把交椅，一台饮水机。
“进来吧。”杜衡拉开离门口最近的椅子，让李雯雯坐下，自己则绕到桌子对面坐下。
杜衡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访谈纸张，少有严肃的看着李雯雯。一本正色的在访谈纸张上写下李雯雯的名字，李雯雯低着头，一副像是在认错的样子。
杜衡假装没有看见，清了清嗓子，道：“聊聊吧。”
李雯雯坐直了身子，精神紧绷的看着杜衡。
“我最近接到太多科任老师的投诉了，都说你上课睡觉。”说着，手里的圆珠笔有意无意的点了点桌子，“之前故意旷课，之后都不在状态了。不解释一下吗？”
这个动作刺激到李雯雯，条件发射的微微睁大双眼，近乎发呆一样坐在杜衡面前。唯恐杜衡说出什么狠话来恐吓她似的。
李雯雯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抬头看着杜衡，一对上视线，又立马低下头。
杜衡见她不肯开声说话，继续说自己的。
“我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他们说不知道你的近况。你旷课那天，老师也有去你家里看过你，但是你邻居说你并不在家。”杜衡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时不时瞄一眼她的表情。“包括之前你跟我说要换位，我也私下找魏黎同学了解过了，他说和你并不熟。按道理来说，你应该可以和他好好相处下去才对吧？”
之前杜衡也有好奇过李雯雯提出要换位是不是魏黎的问题，但找魏黎了解过后，发现这件事和魏黎没什么关系。
连续好几天接到老师的投诉李雯雯，杜衡也找她谈过，但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李雯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再这样下去，学校会给你记过的。”
杜衡等了好一会儿，原以为这一次李雯雯也不会说些什么，又是徒劳无功的一次访谈。正想在访谈纸张上写下结果。
谁知，李雯雯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身子轻颤着，声音小到杜衡必须集中精神去分析每一个字。
“……记过就记过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李雯雯小声喃喃，手指不安的来回揉搓。
杜衡一怔，疑惑的看着李雯雯。
“老师都是这样的……”李雯雯轻蔑的笑了一声，“要不是因为我要转学了，老师你肯定不会在意我这么一个人吧？你现在来关心这些，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记不记过吗？”
“什……”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对上李雯雯的视线，杜衡霎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也没有多久就要转学了，老师你现在来尽班主任的义务有用吗？”李雯雯嘲讽的看着杜衡，杜衡现在说的话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杜衡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
确实，如果不是李雯雯要转学了，他也不会找她过来面谈。学校也是因为在意学校的风评，秦久也才会让杜衡多多留意这件事。
杜衡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明知道李雯雯现在需要听得不是他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却又想不到可以帮忙的地方。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道歉都已经迟了。”杜衡抿了抿唇，看到李雯雯那质疑的眼神，他知道所有事情都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如意的。“我并不是想要在你面前说什么大道理……”
说着，见李雯雯不相信，杜衡挠了挠头，忽然，撕掉访谈纸，一笑。
“这样能够信我了吗？”
李雯雯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杜衡，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杜衡微微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好好聊聊吧。”
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有遭到过校园暴力的情况，杜衡一眼就能看出李雯雯的难言之隐。他不会去挑明，反而用一种“以秘密换秘密”的方法去跟李雯雯沟通。
杜衡起身给李雯雯倒了一杯水，放下老师的架子，真的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去跟李雯雯谈这件事。
“雯雯啊，”杜衡看着还心存芥蒂的李雯雯，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就当是朋友聊天，好吗？”
李雯雯木讷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杜衡说，“我也有这样的经历，真的。”
杜衡笑了笑，回想起那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那个时候，可比李雯雯现在难熬的多了。李雯雯起码父母愿意给她转学，而他的父母，父亲只是觉得他丢脸，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的。
一开始杜衡还愿意跟老师说这些事，到后面这些事完全没有办法找人说。杜衡受到欺凌，是高三的事了。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他在受难一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会冷眼旁观。
校园欺凌这种事，没有缘由，很多时候一些小集体的人总是能够带头孤立别人。
殊不知这种事情，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杜衡至今为止，都不知道高中的那些欺凌过他的人，到底有没有心存内疚，有没有一天感觉到良心的不安。
“老师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会讨厌我。”他说着，眼中蒙上淡淡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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