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听着她说话，将过往这点点滴滴，全部细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既然是安排好的相遇，盘算着人心，一步一步全都如他们所想一般走到了现在，我还是有些疑惑和不解，当年若我们三人谁心里出现了旁的心思，这盘棋还会走到今天这副样子吗？若你在我半身湮灭时，没有老老实实地回幽冥炼狱，而是暴血想着拉世界一同毁灭，因此留在人间界，那他们是将你我神魂再作什么处置呢？我不高兴的就是这一点，还有若十次裂魂不是由你出手，而是你已意兴阑珊，陪着我在这三百年间，就这样散去了功法，一身血肉化作山河灵气，他们又还有什么后手呢？那个牛鼻子的我懒得骂，一肚子道理的臭书生我倒是想喷一喷，还有那个天天说着渡人和自渡的死秃驴，他们压的宝不就是算准我们三的心吗？若你我他三人，谁卸掉这一口气，我就想看看他们怎么补救，做了一千年的棋子，你说我们难道不能跳出棋盘，看一看？”
九黎会心一笑，与李长安心意相通，四目相对间他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不论他们算计也好，算心也好，我九黎这一生，在乎的也只有你李长安，若你想看，我怎会不陪你？”
李长安刚想说多谢，九黎便把指间停在她唇上，轻语道：“你要和我说谢，我才当真要生气。”
：“第一件事，便是你我跳出棋盘，我想看看若是我们不按照他们想的去走，他们还有什么招什么后手，你去找甘华和姜令仪，我得重新回一趟唐家，我要去把我那骨灰挖出来，到底已经受了福泽这么多年，这会带在身上，若真的身死魂消，就再不想有重来的机会，如此也算完全随心，不过想来会有不少阻拦就是了。”
九黎听到她要回唐家，闷哼了一声，脸色不对，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哎呀放心，他一个道子，如今马上就要脱离人间因果桎梏，这姻缘线恐怕早就断了，十次裂魂，我就不信月老红线这么结实不成？再说了，与他断了这层因果，我心里才舒服，被算计了千年，要说他浑然不知，你信吗？我还真不信！再说了，人妖鬼三界如果单靠规则就能万年太平，那这棋都不需要下了，直接由着他们以铁腕强权压下，天底下谁能越了三圣雷池一步？说到底，真真能禁锢万灵的，唯有执念，唯有最后一点欲念，道家长生求一个物我两忘的清静，一样是一种执着，更遑论那个臭书生搞得一堆条条框框，修身治国平天下来圈住善恶，若没有维持善恶的念头在，单靠规则，行的住吗？话扯远了，我们三最终按照安排，最好的便是预断不断，藕断丝连互相牵制一界，虽然损耗的是我们三的神魂心火，受益的却是三界大众，这买卖真是极好，你说是吧？”李长安说到此，还自嘲地笑出声来，不知是笑此刻自己想的如此明白，还是笑自己千年都没有看穿。
九黎看着她，揉了揉她额顶碎发，他自然知道这是长安的气话，别说他们仨了，全天下全三界，谁不是棋子？
：“你怎么想通的？如果一醒来就想通，我看你倒不会来这城隍庙了。”九黎笑言道。
李长安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并说道：“见到那三位才想通的，他们是穆家的探路石，也是穆家的棋子，那我们几人呢？一样是棋子，棋手和棋盘不同而已，还有大一点的显眼一点的棋子，和小一点的可以扔掉的棋子，就这点区别而已。”
天幕更加暗沉，大约是黎明前的最后的时光，像一堵黑墙压入整片天地。
：“第二件事，便是待你我办完事后，我们在土地庙汇合，就穆家旁边那个吧，原本我想着先替天元聚魂的，可这会我想那老秃驴既然什么都算好了，那让他心爱的弟子多等一会，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晚个几天又有什么差别？正巧他已经摸到了大道边缘，有个休憩巩固的时间，我看正好。”李长安手握刀柄，将银亮刀身重新插回刀鞘，四面亭子帷幕消失 ，这被隔绝的小天地，重新回归人间界。
她眼神有一瞬的凶光，很快便消失，那巷尾的小猫已经离开了，不知听到了多少，又或者全部听到了，她故意搞出这番动静，就是想看看，若她真要把这棋盘掀了，怎么的，三圣显灵一番，还是降下天雷？
反正如今她一条法则都未破，你们要挑刺要问罪，拿什么由头呢？
她挑了挑眉，抬头望天，月朗风清，真是好天气。
九黎同样注意到了一些异样，手指像是在玩一般，在她手背上随意划拉，毫无章法。
：“我一会就走，你可别死了，要死也得死一起，不然我真拆了这人间界。”
这是他写在李长安手背上的话。
李长安笑吟吟，头顶蹭了蹭他肩窝低声道：“好，你先去，回头见。”
九黎站起身看了一眼周遭，冬日寒风凛冽，四野无人。
李长安最后以心声又同时双唇微动，几不可闻道：“可别死了，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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