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的铃声响了。于海棠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眼周启生挺拔的背影，再看看身边丈夫黑黢黢的面庞，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看什么呢？"王建军拽了她一下，"快回座位。"
落座后，雨水凑到周启生耳边小声说："海棠姐是我嫂子的妹妹，以前好多人追呢。"
周启生惊讶地挑眉："那怎么......"
"后来看上王科长是干部子弟呗。"雨水撇撇嘴，"现在被他丈夫调到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经常到我家显摆她家的时新物件。"
舞台上，李玉和正唱着"临行喝妈一碗酒"。周启生突然握住雨水的手："我不当干部子弟，就当你的宣传科小科员，行吗？"
雨水抿嘴笑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悄悄回握住他的手。前排的于海棠又一次回头，正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节目单被她无意识地攥出了褶皱。
散场时，两对人又在门口相遇。王建军正在吹嘘自己父亲和剧团团长的关系，于海棠却一直盯着周启生帮雨水系围巾的温柔动作。
"雨水啊，"于海棠突然开口，"过两天我生日，叫上我姐和你哥，周同志你也一起来吃饭吧？"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就在莫斯科餐厅，建军他爸有内部券。"
雨水刚要拒绝，周启生却笑着应下："好啊，正好我也想请教王科长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雨水不解地问："干嘛答应啊？她明显是......再说咱们今天不是吃过老莫了吗？"
周启生推了推眼镜，轻声道："咱们今天吃的是老莫不假，但那是柱子哥的心意。"他顿了顿，"她既然想显摆，就让她显摆个够。"
雨水蹙着眉："可你爸不是......"
"嘘——"周启生突然把手指轻轻按在雨水唇上，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我爸的事，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保密吗？"
雨水眨了眨眼，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那你说，要是于海棠知道她拼命巴结的工业局科长，连给你爸递文件都要排队，会不会气死？"
周启生被她的气息呵得耳根发烫，赶紧后退半步："别闹......"他整了整眼镜，正色道："我爸最讨厌家里人拿他的职务说事。上次我表哥打着他的旗号办事，直接被发配去基层锻炼了。"
路灯下，雨水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咱们就凭真本事！你那篇登在《人民日报》的文章，比什么干部子弟都强！"
周启生心头一热，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两人吓得赶紧分开，回头看见傻柱拎着个饭盒站在院门口。
"大半夜的站这儿喂蚊子呢？"傻柱把饭盒塞给周启生，"给，明天热热再吃。"他眯着眼打量两人，"于海棠又作什么妖了？"
雨水抢着说："她非要请我们去莫斯科餐厅过生日，显摆她那个科长丈夫呢！"
傻柱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嫁个副科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真是拿不出手。还在老莫过生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啊，我得让你嫂子管管她妹妹了。"
傻柱回到屋里，见于莉正在给小牡丹缝衣服，便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气哼哼地说："你那个妹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于莉头也不抬地继续穿针引线："又怎么了？"
"非要请雨水他们去老莫过生日，显摆她那科长丈夫！"傻柱越说越气，"不是当初要我给他找工作得时候了？现在倒好，尾巴翘上天了！"
于莉手上的针线顿了顿，叹了口气："海棠从小就爱攀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不能这么欺负雨水啊！"傻柱一拍炕桌，震得针线筐都跳了起来，"明天你去找她说道说道，让她注意点影响！"
第二天中午，于莉特意去了趟百货公司。于海棠正在化妆品柜台给顾客试雪花膏，见于莉来了，顿时眉开眼笑："姐！你怎么来了？"
于莉把她拉到仓库，板着脸说："海棠，你昨天是不是说过生日要请我们去莫斯科餐厅吃饭？"
于海棠的笑容更甚："是呀，我就是好心请你们吃饭......"
"心情好？"于莉冷笑，"你当你姐夫是傻子？他昨晚气得一宿没睡好！"
"他气什么？"于海棠撇撇嘴，"又没让他花钱......"
"啪！"于莉一巴掌拍在货架上，"于海棠！你还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姐夫当年帮你找工作，你能有今天？现在倒好，嫁了个科长就六亲不认了？"
于海棠被骂得一愣，随即红了眼眶："姐！你怎么也这么说我......"
于莉一把将于海棠拽到仓库角落，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形势？天天显摆莫斯科餐厅、名牌手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条件好是不是？"
于海棠被姐姐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手里的雪花膏瓶子差点掉在地上："姐，你干嘛呀......"
"我干嘛？"于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丈夫那个科长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他爹那些关系经得起折腾吗？"
于海棠脸色刷地变白，嘴唇哆嗦着："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于莉从兜里掏出一份叠得方方正正的《人民日报》，"看看人家周启生写的这篇文章，《论新社会主义干部作风建设》，里面说的就是你丈夫这种人！"
于海棠颤抖着手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周启生那篇被红笔圈出来的文章，上面赫然写着"某些干部子弟靠父辈关系占据要职，严重影响了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这......"于海棠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建军他、他没这么严重......"
"还没这么严重？"于莉冷笑，"上个月农机局刚处分了两个科长，都是因为走后门！你非要等到王建国也被抓典型才甘心？"
仓库外传来同事的说笑声，于莉赶紧把报纸抢回来塞进兜里。于海棠已经哭花了妆，睫毛膏晕染成黑眼圈，看着格外狼狈。
"听姐一句劝，"于莉递给她一块手帕，"最近都低调点。真要请客，就在家里做几个菜，叫上雨水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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