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光纸业厂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被劝退了，露出了之前被围在中间的始作俑者，二十多个穿着新光纸业工作服的职工们排排坐在厂门前的水泥地上。
黄耀正苦口婆心劝慰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旁边还站着园区管委会主任卫连民，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扩音喇叭。
那人大背头，金丝眼镜，看着像是个高知厂领导。
见钟致远等人折返回来，黄耀下意识抬起腕表一看，又四下扫了眼，却依旧没看见区长李启华的身影，不由暗骂一声混蛋，却也不得不走上前来。
“钟书记，新光纸业的人还是不愿离开。”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这是他们的厂子，也是他们吃饭工作的地方！”钟致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走到厂门口，对着一众职工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钟致远，也是你们想要见的人，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事，问题总要解决的，哪位厂领导接见我一下嘛。”
他脸上虽然笑着，不过也有些恼火这些人的油盐不进，但心里更痛恨东城区里的不作为。
这才刚开始，这才是全市调研的第一天，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钟致远很难有好心情。
他都这么说了，那个坐在地上的金丝眼镜男便没再硬顶着不退，站了起来，“钟书记，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啊，实在是你们江州市里某些领导屁股歪的厉害！”
钟致远就笑道：“好，你来说说，是哪些人屁股坐歪了，我来做手术。”
那人就简单说了下情况。
新光纸业是前年才入驻江州的，入驻前江州方面什么都好说，招商工作一路绿灯，等厂子正式投产后，就变的。
各个部门轮着来打秋风，这就算了，新光纸业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小鬼难缠的经历，但从上半年开始就让新光纸业忍不了了。
中央加大了对环境污染治理，各方面也严格起来。
严格也没问题，停产整顿的新光纸业为此特意花大价钱从国外引进了一套先进的污水治理系统。
但就这样，仍旧没通过环保审核，即使是新光纸业花钱请第三方检测结果完全符合标准，但市环保局也不认。
最最气人的来了，隔壁的江口纺织厂几乎没怎么整改，就通过了审核，两者差距之大，直接让新光纸业高层心态爆炸。
说到最后，这位厂领导情绪激动地指着不远处江口纺织厂的电锅炉烟囱道：“钟书记，就在今天，就在中午之前，那口烟囱还在不断向外排放黑烟，这叫我们怎么服气！”
钟致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确耸立着几根烟囱，只不过此刻安安静静的。
“方便我们进厂里参观一下吗？”钟致远回过头，态度平和道。
“当然可以，钟书记您请！”这位厂领导赶紧让人让开。
一行人这才进入新光纸业。
车间已经停产了，看不出什么。
最后一行人来到靠近江边的后厂新建大棚里，这里是新光纸业从国外高价引进的废水处理系统。
造纸厂水污染是第一，而江口工业园区紧挨着小清江，的确是一大隐患，市环保局的做法严格也不能说有错。
那位厂领导，也就是新光纸业江州分公司的总经理赵阳带着钟致远来到正在工作中的设备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污水池道：“这是造纸后的工业废水。”
也不用他说，钟致远等人已经看见那个飘荡的白沫的浑浊污水，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刺鼻的异味。
赵阳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纸杯，爬上半人高的废水池，从中舀了一杯废水，跳下来，拿给钟致远看。
钟致远接过纸杯，看了看杯里灰白色的废水，又闻了闻，皱着眉头递给一旁夏远，点头道：“这种程度的水的确不能直排进小清江里。”
赵阳点点头，“钟书记您说的对，跟我来。”
又往前走了十多米，赵阳指着前面贴着瓷砖的水池道：“这里就是经过处理后的废水，在检测达标后，每天定时向小清江排放。”
钟致远看过去，水池里清可见底，还反射着水光，里面的废水处理管道还在不停往里面流着处理后的清水。
赵阳再度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纸杯，走到水池边，弯下腰从水池里舀了一杯水，走了过来。
钟致远还以为他要递给自己看，下意识想要抬手接过纸杯，却不想下一刻脸色就极度阴沉起来。
只见赵阳抬手就把纸杯送到自己嘴边，仰头咕噜咕噜，喉结不断涌动，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赵阳抹了抹嘴边的水迹，把纸杯递给下属，大声道：“钟书记，我敢拍着胸脯说，新光纸业处理过后的废水绝对比小清江干净。”这番操作表达的何止是比小清江干净，简直是到了能直接饮用的标准。
这一幕是极度令人震撼的。
一众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高级知识分子，堂堂一个工厂总经理会这么干净利落把处理后的废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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