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位,她终于能稍稍放松,但只是稍稍——背还是直的,双脚还是并拢的。抽屉里有一双备用平底鞋,是几年前儿子硬塞给她的,从未穿过。她摸出手机,翻看昨晚拍的照片:公司年会,她穿一身酒红色长裙,七厘米高跟鞋,站在人群中,笑得恰到好处。朋友圈下面有几十个赞,几条评论:“婉清姐永远这么美”、“状态太好了”、“求保养秘诀”。
她逐一回复,语气谦和,但心里是满足的。这种满足感能支撑她度过又一个不吃晚饭的夜晚。
午休时,几个女同事约她去逛街。商场里,林婉清自然而然地成了导购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双鞋很适合您,显得脚型特别秀气。”
“这件风衣剪裁很好,衬您的气质。”
她试了几件,在镜子前转身,审视每一个角度。最后只买了一支护手霜——她不需要新衣服,衣橱里已经塞不下了。但试穿的过程很重要,那是确认自己“还在线”的方式。
“婉清姐,你真的从不穿平底鞋吗?”回公司的路上,小周忍不住问。
林婉清笑了:“穿不惯。从二十多岁开始就穿高跟鞋,现在穿平底反而不会走路了。”
“可不会累吗?”
“习惯了。”她说,没提每晚回家后,双脚如何红肿疼痛,脚踝如何需要热敷按摩。那是属于夜晚的秘密,就像那些需要遮瑕膏掩盖的纹路一样,不能示人。
三:山上的事故
公司年度旅游定在秋天,目的地是一座以险峻着称的山。
行政部提前一周发通知,特意加粗提醒:“请穿舒适的运动鞋和衣物。”
林婉清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关掉了邮件。她的行李清单上,三套穿搭,三双鞋,都是高跟鞋——一双七厘米粗跟用于日常行走,一双九厘米细跟用于拍照,一双十厘米坡跟“以防万一”。没有运动鞋,连那双儿子买的备用平底鞋都没带。
出发那天早上,陈浩看到她的行李箱,眉头又皱起来:“妈,你去爬山穿这个?”
“山上有缆车,又不是真的要爬。”林婉清往箱子里塞进最后一瓶防晒霜。
“可通知上明明写要穿运动鞋。”
“那是建议,不是规定。”她拉上行李箱,语气不容置疑。
大巴车上,同事们大多穿着休闲装运动鞋,唯有林婉清,米白色针织套装,同色系高跟鞋,像要去参加一场商务会谈而不是登山。几个年轻女同事交换了眼神,没说什么,但目光里的不解很明显。
“婉清姐,你真要穿这个上山啊?”小周还是没忍住。
“这双是粗跟,很稳的。”林婉清微笑,转过头看向窗外。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异类,但异类总比平庸好。五十岁以后,她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要么惊艳,要么透明,没有中间选项。
到了山脚,导游再次提醒大家检查鞋子。林婉清假装没听见,第一个踏上石阶。
前半段还算顺利。山道平整,坡度缓和,她走得并不吃力,甚至比一些穿运动鞋但缺乏锻炼的同事还快。有游客投来目光,有惊讶,有不解,也有那么几个年轻女孩拿出手机偷偷拍照——大概是在感叹“这位阿姨真厉害”。
林婉清挺直背,脚步更稳了。她知道自己在表演,但人生何处不是舞台?
中午在半山腰休息,大家吃自带的面包水果。林婉清只喝了半瓶水,吃了一小盒蓝莓——不能多吃,坐着的姿势会让小腹显形。几个男同事在夸她体力好,她笑着接受,没说自己小腿已经隐隐抽痛。
下午的路开始难走。石阶变得陡峭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大多数同事都走得很慢,小心翼翼。林婉清的高跟鞋开始成为负担——鞋跟不时卡在石缝里,需要用力拔出;前掌的薄底让每一块碎石的触感都清晰得疼痛。
“林姐,要不我扶你?”年轻下属小李伸出手。
“不用,我可以。”她推开那只手,声音依然平静。但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不是累,是紧张。每一步都要计算落脚点,每一步都要保持平衡,这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心神。
意外发生在下山时。
下午四点,天色开始转暗。导游催促大家加快速度,因为最后一班缆车五点停运。人群变得匆忙,推挤在所难免。
在一个拐弯处,林婉清正要迈步,身后不知被谁轻轻撞了一下。她本能地向前一步,七厘米的鞋跟精准地插进两块石板间的缝隙——太精准了,像是专门为这双鞋设计的陷阱。
她向前扑去。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慢。她看见眼前的石阶迅速逼近,看见旁边同事惊恐的脸,看见自己伸出的双手——精心保养过,指甲涂着裸色甲油。如果这样撑下去,手腕会受伤,指甲会断裂,而且姿势会很难看。
几乎是本能地,她做出了选择:放弃用手支撑,让身体侧倒。
右膝最先着地,然后是臀部,最后是手肘。疼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但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在乎的是姿势是否优雅,在乎的是有没有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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