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说完，那你继续说。”
“有个问题在我心里存在很久啦，一直得不到解答，爹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你说说看。”
“武将在战场上和敌人生死厮杀，为朝廷开疆辟土，守护国家领土和人民的安全，他们的功绩众人皆知，可为什么朝中文官地位就是比武官要高呢？文官们都为国家和人民做了什么呢？我印象中的文官都是像父亲这样，早出晚归，可我实在不知道你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你们每天做的事情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青云岫越说越激动，激烈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震荡，他的理智好像短暂的离家出走了。
“问完了？”
“问完了。”
回完话的一瞬间，青云岫回过神来了，也就是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他后悔了。
在父亲犀利严肃的目光下，青云岫垂下了脑袋，甚至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蜷缩了起来，他居然质疑父亲存在的意义，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直面父亲，他害怕看见父亲眼里有可能产生的不满、失望。
青云岫一直低垂着头，以至于他没有发觉他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也没有发现那满满的欣慰和自豪。
父子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书房里很安静，过于安静的环境让青云岫感觉有些窒息，他忍不住检讨自己，可检讨着检讨着他又觉得自己并无过错，因为他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
他想自己又没有盖棺定论，他只是心中有疑问向父亲请教而已，玄参不是最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了吗？
想到这，青云岫想骄傲的抬起头，可内心还是有些怂，于是他鬼鬼祟祟的抬了抬眼，谁知正好撞上他父亲打量他的目光。
“爹，你看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这......”
“好了，你不是心里有疑问吗，不想听一听我的答案？”
“想听。”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自古文武不分家。一个朝代的长治久安，需要武将镇守边疆，冲锋杀敌，抵抗外敌侵略，也需要文官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你所认为的那些无所作为的文官们，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像那些攻城略地夺取功绩的武将们一样，同样也在自己的战场中不断拼搏厮杀。”
“文官们也在自己的战场中不断拼搏厮杀？”
“是啊，你现在还小，没接触过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等你长大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我每一天都在长大。”
“是，你每一天都在长大，但是这世界同样每一天都在变化，我们猜测不到明天究竟会怎么样，只能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奔跑。”
“你也跑，我也跑，大家都在往前跑，可是这些在不停奔跑的人，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吗？”
“他们现在也许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明白自己为什么奔跑。”
“可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跑，万一跑错路了呢？”
“你不跑怎么会知道路是错的呢？”
青云岫点点头：“是啊，不跑怎么会知道路是错的呢，要知道路对还是不对，只能靠自己实践，实践出真知。”
“所以你还坚持你之前的决定吗？”
“如果我坚持呢？”
“如果你坚持？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朝廷为了保持生员的质量，不至于‘三年生员成白丁’，所以每三年还要对生员考核一次，考核如果通不过，那生员的功名就会被取消。”
“我知道，生员参加岁考，按照成绩分为六、七个等级，一、二为优等，三为中等，四、五、六等要受责罚，七等直接革除功名，不再是生员。”
“即便三年后可能被剥夺生员的功名，你也要坚持你的想法？”
“对，我坚持！被剥夺生员的功名确实会有些可惜，但是我相信生员功名并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有它可以是锦上添花，可以是如虎添翼，但我也绝不会因为没有它而一事无成。”
“好！”
躲在门边偷听了半天的青描夏没忍住大赞了一声，吓得旁边的青云舸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可惜青云舸捂得住她的嘴，捂不住她的心，嘴上说不了，可耐不住她心里活跃啊。
【人类之所以进步，是因为下一代不听上一代的话。】
【没看出来啊，我二哥居然是这个家里最有探索欲望，最拥有哲学家思维的一个人，是我眼拙了。】
书房里的青云岫听到妹妹的心声，忍不住嘿嘿一笑，他这个选择或许会让自己走上一条荆棘遍布的道路，将来的他或许没那么有出息，但没出息没关系，还有气息就已经很好了。
此时，青岑安严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样，敢和生活顶撞，敢横冲直撞，敢在逆境里撒野，理想主义的少年永远不会被现实招安。
看到自家父亲面色有所缓和的青云岫顺着杆子往上爬，他试探开口：“爹，你是同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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