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樊总被问得愣了，踌躇着，皱起眉毛不答话。
小樊总见哥哥态度松动，继续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大哥，你反正迟早是要对他下手的，现在心存不忍，给他一年佣金，到时候真的赶他走时，你觉得他会感激你让他吃了一年佣金吗？只怕还会更恨你。"
大樊总听了这话，心中悚然一惊，不由得皱起眉头，深思起来。
小樊总趁热打铁："大哥，人心苦不足。你也知道，你现下这点善心不会有回报的，何必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樊总被说动了，但心中仍有最后一丝顾虑，说："现在还有几个项目没收到模具尾款，现在对他下手，莱斯因的经理Evan和老庞两人关系极好，我担心会有变数。"
"大哥，你想太多了。Evan不过是个采购经理而已，又不是老板，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已经开了模的产品，说换供应商就换供应商？再说，他真敢要卡我们尾款，我们的筹码可比他们多，他们十几个项目的模具在我们手上，我们把项目全部叫停，再不济，我们还可以停止出货，非弄得他们那边鸡飞狗跳不可。"
大樊总听得忍不住叹气，接着瞪了弟弟一眼："让你做生意，你就是为了和人斗气这么乱搞一气。虽说商场如战场，但这样真刀真枪地和供应商干仗，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供应商那边自然会乱一阵，我们丢失一半的产能项目，在业界的名声也会被搞臭。人家给了我们十几个项目，结果弄成这个局面，以后谁敢给我们模具做？就算不需要开发新客户了，那些老客户也会人心不稳的。"
小樊总被大哥驳得面红耳赤，但仍旧不服气地说："难不成真让老庞这家伙每年拿几百万佣金，在我们厂养老？"
大樊总摇摇头，突然问了弟弟个不相干的问题："艾玛现在在做什么？"
艾玛是小樊总的女儿，二十四岁，前两年从美国一个野鸡大学毕业，这两年一直赋闲在家。
小樊总一想到这个女儿心里就来气："她能有什么事情，一天到晚就是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晃。"
大樊总问："艾玛现在有男朋友没有？"
"男朋友？从美国回来之后，差不多都换了一打了，让她出去找份工做做，磨磨性子，她只说女仔只要嫁得好就行，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天到晚在外面吊凯子。"小樊总自己风流成性，却对女儿的朝秦暮楚不满，浑没想过这是自己的基因问题。
大樊总玩味地笑了笑："你就别说这话了吧。"
小樊总一愣，知道大哥意之所指，黑脸上不禁浮上一丝红潮，讪讪地笑："大哥，我们好好地说工作的事，你偏要拐这么大个弯来损我两句。"
大樊总哈哈一笑，不接他的话茬，继续问："艾玛对男孩子很有办法的吧？"
小樊总受了大樊总一句说，不免有些难堪，但不敢和大哥顶嘴，只得憋着气说："她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在行的了。"
大樊总看着他问道："你觉得Evan这个人怎么样？"
这下小樊总会过意来了："大哥你不会是想……不是吧？！那是你亲侄女！"他语气里微带愠怒了。
大樊总抬手往下一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先说说你对Evan这人的感觉嘛。"
"我和他打交道不多，不过打过一个照面而已。这人长得不错，为人也挺随和，我们做模具这么些年了，这么年轻的经理倒是少见，他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
"三十一岁。并且还没有女朋友。"大樊总说。"他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俊杰人物，看他为人处事那副老成样子，人长得又周正，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以后大有前途的。他家世不知如何，但就凭他自己，配艾玛也是够的。"
"你的意思是，把艾玛介绍给他？"小樊总眼睛亮了。
"对，你找个机会把艾玛带厂里来，让他们见一面，艾玛要是看上了他，凭她的容貌和个性，肯定没有成不了的事。"
小樊总不由得对大哥心服口服了，大哥大概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人家甚至为解决这个问题，还去做了功课。
大樊总是不惯出面做恶人的，小樊总则一向没皮没脸，又和整个市场部都有过节，所以毫不犹豫地担任起了向整个市场部开炮的任务。
一开始老庞只以为小樊总日常寻衅，并不放在心上，随后他发现小樊总火力越来越猛，每周一的例会基本上变成了市场部的批斗大会，老庞看着每次都装聋作哑的大樊总，最后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他很快就提交了辞职申请，大樊总很没有诚意地挽留了一句："为什么？你在嘉辉做得挺好的啊"。
旁边小樊总立刻冷嘲热讽："要走就走嘛，嘉辉没了谁都活得下去。"
老庞算是看明白了，这兄弟两个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跟这唱双簧呢。
他不理上蹿下跳的小樊总，涵养很好地对着大樊总一笑："樊总，您上次说了近几年不需要开发新客户，我那时候就打算辞职了。毕竟招我进来，原是为了招进新客户，如果不需要新客户，计划部完全可以承担起维护客户关系的责任，我在这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我还想再拼几年，不想坐着吃闲饭，把锐气消磨没了。"
老庞说的本是实话，大樊总对他说产能饱和，暂时不用开发新客户的时候，他并没多想，以为以后总归会有需要扩大规模的时候，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却不料大樊总年老志衰，小樊总不堪大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兄弟俩已经准备守着目前的家业过富贵日子，并不打算再去打更大的天下。
若是一开始便说明，又何至于需要他们露出这副难看吃相来，大家好聚好散，一场饯行宴后，大家见面还会是好朋友。
大樊总听出他言外之意，不禁老脸一红，讪讪地笑了笑，不知道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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