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在榻上躺了许久，仍毫无睡意。她见子安睡熟，便悄悄起身着衣出来。
外室没人，院子里也没人。
月影挂枝头了，离开东海快一个月了，那里有一样东西，每到夜晚木青便万分想念。
没它，睡不着呀。
除了前几日被卓兮搓磨着入睡了两次，之前的每一夜，她都是睡不到一个时辰的。
困，但是睡不着。
今日怕是又要如此了。算了，索性在院子里躺着赏月吧。
万物皆在不断变化，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不变的就是这轮明月了吧？
不对，它也有阴晴圆缺，更遑论人有悲欢离合了。哎，一些事，世间似乎真无两全之法。
“子安睡了吗？”夜胧现身出来的时候，木青靠在躺椅里，想事情正入神。
他的声音难得如此平和，木青听了笑了笑，面向他温柔回道：“嗯，睡了。”
夜胧看着那笑容晃了神，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后，又冷冰冰道：“那我将他抱走吧，此处是你院子......”
“别折腾了，就让他睡这吧，身子还有些微热，安稳睡一觉，出出汗好得快一些。”她的话不像是在和他商量。
夜胧冷哼一声：“这点小病跟他之前突发的疹子相比，算不上什么。那次才是死里逃生。”
木青闻言眼球震颤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
夜胧目的达到，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爽快。
他恨不得朝她心里捅几刀，再抽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血！
“你无需在他面前假扮个好母亲，让他贪恋你这点温柔后莫名其妙又一走了之。”
“呵呵，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做的可谓轻车熟路......”夜胧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瞥眼见木青慢慢坐起了身子，朝他一步步走来。
月色清冷，却不及她面上一分。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稍微不那么恨我？”木青停在他身前，抬头问他。
夜胧抿唇站着，努力无视她。
近距离看着他，木青心里万分悲凉，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如今心里对自己只有厌弃了吗？
她目光向下，看着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然后双手伸出牵住那手，就着他的黑色手衣抚了抚。
果然，那半截小指是空的。
夜胧惊觉过来她在做什么，猛地欲将手抽开，可木青却顺势上前一步，张手半拢住他，然后以迅雷之势抽出他背上的赤霄剑，退后一步，毫无犹豫地砍向自己的左手。
电闪雷鸣之间，剑被夺去。
卓兮怒气滔天地举着那剑直接掷向院外。
夜胧惊魂未定地看向木青的手，眸内震颤。
唯木青，只是有些惋惜地看着手上剑痕，对夜胧提议道：“自砍一手，寥解你心头之恨，可好？”
她的口气并无玩笑之意，反而一片真诚，仿佛在谈一桩钱货两讫的买卖。
卓兮暗啐一口：“疯子！俩疯子！”
剑虽被夺得极快，可她下手却浸入了剑气，导致此刻那小臂的伤口已然皮肉翻涌。
血汩汩冒出，卓兮见了心慌极了，简单用衣衫的布条给她裹住止血后，扯过夜胧衣襟道：“看着她！我去拿药箱，她死了，我把你剁了！”
随后闪身离去。
一下砍得太深，血流得极快，已经完全浸湿了布条，木青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不消一会儿，汗渗出，抹额都湿了。
这样一来，额上的伤口也又疼又痒起来。她实在难受得紧，转身坐回躺椅里，一把扯掉那额带，伸手便欲挠一挠。
只是手指还没碰到额头，便被人紧紧钳住。
“不准碰。”夜胧声音极其沙哑。
木青疼得烦躁，她甩开他手，火道：“这不准那不准，我又不是你生的！要你管！痒死了，我偏要碰！”
她的语气凶狠，却满脸委屈。
额上的伤口敷了药粉，仅止住血罢了，若现在挠了，必定要出血，恐怕还会留疤。
夜胧的脸沉得跟千年榆木一般，他一手固定住她受伤的左小臂，另一手擒住她努力抬起来挠痒的右手心，声音失力般妥协道：“我来。”
木青眼里不解，不知他何意，但手上一时也忘了挣扎。
夜胧暗叹了一口气，松开她右手，自己伸手用指腹给她额上那处周边轻轻蹭了蹭，又将一些碎发拨开，把细汗一点点擦去。
木青突然觉得，头上也不是很痒了。
卓兮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木青坐在躺椅里，一脸呆瓜样地仰头看着身前半蹲半跪之人在给她额头挠痒的诡异场景。
他嫌弃又烦躁地一把推开夜胧，压低声音怒骂道：“才来了一天，就将她弄得满身伤，开心了吗？爽了吗？今日撞头砍手，明日呢，直接一刀捅死她，行了吧？正好报你当年一剑之仇！来来来，也别等明日了，就现在吧！”
卓兮说完就将自己的鱼鳞剑塞夜胧怀里。
木青咽了咽口水，偷偷瞪了一眼卓兮：大哥，没必要吧？
卓兮回瞪她道：“看什么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觉得你欠他一屁股情，可不就得还吗？一只手哪够？两手两腿都拿去，剩下的归我，这样就公平了。”
那厢，夜胧已经无视他，将他的鱼鳞剑也利索扔到院外，从药箱里取出纱巾过来了。
他淡淡争辩了一句：“那她狗头也是我的。”
木青张嘴看他。
卓兮不满道：“不行，狗头一人一半，上面那半你弄破了归你，下面归我。”
木青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狗头？他们说她头是狗头？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她堂堂.......凤头？
哎，好像也不好听。
趁她还在发呆，夜胧将她小臂轻轻托起仔细处理起伤口来。
卓兮皱眉看着，嘟囔道：“烦死了，我就咬了她一口，你倒好，没完没了了，过两日师父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夜胧闻言手一抖，木青看了忙安抚道：“没事没事，衣服盖住，他瞧不见。”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手臂慢慢被包扎好，木青还时不时指挥一句：“系紧一些.......欸？这结打得漂亮，手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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