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已过了四点，两人还没回来。
邢毅实在忍不住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靠近电脑，对年轻警官说：“联系一下吧，这样拖下去，我的大事就耽搁了，这不是一般的事情呢。”
迫不及待地给他说了斜拉桥的事，是县里近十年最大的项目，省里有关部门很重视，希望县里积极参与，众鑫公司和砂石联盟积极响应，主动联合，目的把资源优势做大，基础打好，争取这个大项目一定落地县里。
年轻警官把电脑声音调合适，不影响自己说话，解释道：“我只管记录，规定很严的，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不能说，还是耐心等待吧。”
“可是，问来问去，一句话问三遍，反反复复，电脑打字还比笔录慢……”见年轻警官脸色不悦，就不说这个，问了一句，“他们到底要查什么呢？”
年轻警官看着门口：“我给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因为，”看了看门外，小声了一点，“要谈什么，都是上面的安排，不是我们想怎么就怎样？都要听曲三局长的。”
“姓曲的，副局长？”
外面有脚步声，年轻警官说：“你问什么我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说，你问什么也都是白问。”
大鼻头警官和小胡子警官一前一后回来。
年轻警官说：“你有想法，现在就说吧。”抬头告诉他们，“他已经按捺不住了，说我们耽误了他的大事呢。”
大鼻头警官虽然面对着邢毅，却不正眼看他，对着年轻警官道：“他什么大事呀？”
邢毅带着不满意的腔调说：“不是我的事，是县里的大事。”
大鼻头警官转过脸来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只晓得你的事大，别人的事就小，我们不光办你这一件，还有别的比你还重要的案件，你知道我们有多忙吗？”
邢毅没被他的眼神吓住，口气依旧强硬：“斜拉桥是国家重点项目，需要两家县里的大企业合作，提供有力的原材料保障，众鑫公司和砂石联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合作，合作协议定了明天上午九点签订，可是你们……”
小胡子警官说：“互相理解，我们有我们的苦衷，你的事，不是我们想这样，局里面有安排，我们是一边工作一边等指示。还是请你理解一下，多多支持配合。”
晚饭时间到了，又叫外卖来了，邢毅又拿到一份，这回他主动说：“我不能白吃，多少钱，我一定要付。”
大鼻头警官说：“好啊，你要付就一起呀。”
“无所谓的。”邢毅说着，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
快递小哥刚伸手，却被小胡子警官挡开了。他掏了钱，打发小哥走了，撕开袋子，对邢毅说：“吃了你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邢毅低头闻味道，不以为然说：“怎么个说不清楚？”
“就同流合污不是？”
邢毅一怔，这不像是开玩笑呀，假装认真道：“那我吃你们的，又怎么讲？”
大鼻头警官摇动筷子，说：“不能说我们，要说吃人民公社。”怕邢毅不明白，补了一句，“曲三局长会报销。”
这句话遭小胡子警官一个白眼。
第二次提及曲三局长，倒也给邢毅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次调查极有可能是他安排，所谓一边工作一边等指示，八成就是指的他。
在锦绣县的大小街头，提到曲三局长，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他三十出头当副局长，十年时间，从挂末到第三位，以后十几年就没再变动，一直到退休，就是下属这样称呼的由来。办手续时对照新规定获得副处级待遇，然后携老伴回去乡下老家居住养老，谁也想不到三年后被查。老伴又回到城里，和女儿同住，女儿女婿都在县林业局下属苗圃上班，可见他在位时没给儿女提供什么实质性帮助。
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是，平和，厚道，低调，不争位，帮人疏通关系，办事收取好处费，这都算不了什么，拥有三个不同名字的身份证，也只能说明是办案需要。
如果不搞扫黑除恶，他不是充当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就那些琐碎小事，基本上可以说什么问题也算不上，晚年将会平安度过。
邢毅和曲三局长打过交道的，简短的交谈中，互相都有好感的。他在处理康恩培差旅费上，还有康恩培爱人的工作问题上，基本上是公允的，公道的，有情有义的，康恩培就说过，曲副局长心里装着下属。那时邢毅就动过念头，想早点提醒他一下，帮人办事不要太认真，不要太深入，要有防人之心，不要被拉下水……随着后来见面机会少，这个念头就淡漠了，甚至说是忘记了。
眼前的所谓调查，果真是按他的指示在办，那极有可能要与他再次相见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愁搞不清楚了，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讲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吃着，邢毅就以闲谈的口吻，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对一般人的传讯时间，原则上为十二小时，最长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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