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睡？”平远王有些心虚。
花桐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睡了，能见着你们这样？”
李垚默默地不吭声，哪一个他都惹不了。
平远王给了他一个暗示，李垚便离开了。
她看着他挺拔的身姿，走起路来似乎如坚实的秤砣。
很安虞。
“垚哥哥在你那里，过的还行？”
平远王伸了伸手，发现花桐根本就没有扶他的意思。
他又不好意思说，整个王府就她会顶撞他，有时候顶撞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只好自己摸着门，慢慢地走进去。
花桐看着他素衣老背，心里冷哼。
让你大半夜风寒跑出来，那你就慢慢挪，这才能是你运动的本质。
（明天估计不会跑出来了，不听话的病人。）
“还……还行。这小子，以前没注意到，如今倒是都注意到了。”平远王一边挪一边出汗，“明白你意思。虎符还我，我送他上青天。”
“嘁，还了他会上青天，不还，他也会上青天。毕竟全军，只有他是盼着你好的。其他的……据我所知，早都找好了下家。”
花桐先他一步迈入他温暖辉煌的内室，坐了下来，捻起一块桂花糕，口齿留香。
“不然，你也不会把他们送来的礼都给拒了，连门都不让进。”花桐又吃了一块，“挺好吃的，晴遇和朝阳那俩大馋嘴儿肯定爱吃，明日叫姑姑也给我送点。”
平远王满头大汗，若不是他耳力好，还真的听不见了。
他仍在门口慢慢地沿着墙走，而她盘腿坐在他的小榻上，吃桂花糕？
“……行。”他又喘了喘，还别讲，伤口有些牵扯的痛。
这小姑娘……可不能得罪。他自认自己曾经没好好哄她，哎……姑娘家。
“噢，李嫣也得请人过来给她教学了。如今也能提笔写字了，别那么有空。”天天给她带信！阿强倒是开始长久在她院子里待着了。
平远王又顾涌走了好一会儿，胸膛起伏，“老了……这么点路……这么累的……”
花桐瞧着他背影，冷嘲热讽：“你比我这种十一岁的，确实是……有五十好几了吧……是挺老了的……男人，到了年纪，得服老。”
平远王头顶的毛感觉都炸了炸，这小姑娘，说话真冲！
“行行行，我给嫣儿请女夫子，你要不要？”
“不要，不过可以顺便教一教晴遇。她不能只识得医理，不懂文理。免得到时遇到你这样有权势的病人，让她吓破了胆，就坏了医理。”花桐得了她今日目的，拍拍手掌，就起身离开。
平远王：“……”
她大半夜的出来，不会就是来找他商议此事的吧。
这大半夜的，她还真的做得出翻窗进来，把他叫醒，然后叫他请女夫子的事情！她可不管他是什么病人。
她甚至也不认他是外爷。
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贵女。
“你也要学一下。”那字……真的……他都看得头更疼。
花桐却拒绝了。“不干。我觉得你们都教不了我，嘻嘻。”
平远王看着她跨出去，却叫住了她。“等等……”
“嗯？”花桐灵动转头，头上的黄色丝绸发带随风一扬，就似乎带起了她双目中的疑惑。
平远王一顿，扶着墙，一时感慨。
“你长得其实更像我母亲。时常见你，我就想起温柔的她，慈爱而温和，教会我坚强，勇敢，为民除害，所向披靡。”
“噢。不过呢，我长得像你母亲，但我却没有你母亲的待遇。早些日子，我也还在你女儿的追杀令中。”
“你的感慨，你的厚待，不过是因为我的一丝血脉，我起死回生的医术，我的绝顶聪明，我的健硕平安，我的凌厉精明，让你骄傲了。”
花桐转身，望着朗朗明月。“可若是我的回归，让你蒙尘，你也会像你女儿一样，对我下手的。只不过，我，不是那般的任由你们揉捏，我反而很有用处，也很聪明，你们拿捏不了我，所以平视我。”
声音幽幽响起。“不然，早在你派出人追查我的时候，就不是与她们一起追查，而是光明正大地迎我回去。”
“现在所有的尊重，不过是因为我给了你一条性命，给你活的可能。只不过我有价值。你们这些权势之家，对于血脉，也不过是衡量利弊。”
“平远王，你可以忽略我的血脉，只把我当普通大夫的。只不过你的愧疚，你的讨好，让你纵容允许我放肆。”
“这么些年，你唯独对得起百姓。所以，人不能两衡，那对得起百姓，我也来了。否则，我一样可以跑得无声无息。”
即便花桐走了许久，天逐渐又亮了。
平远王仍旧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听得门外换岗和李垚的声音，他才闭上眼睛，无奈地笑了。
权力之家，只能如此。
他的权力，就是由百姓而来。但他的生活，实则一团糟。
许多次重要时刻，他都因为错过，而错过。
李静的母亲，他说好了要回来的。可是他陷入了敌人的陷阱，重伤躲在农户，待他归来的时候，娇娘已嫁人。
他痛心，却也接受了其他被塞进来的侧夫人，侍妾，女人。
他只做得到的是，不立王妃。
可佳人也误终身，他不知道的是，佳人青灯古佛，走不出的是曾经。
而他愈是盔甲加身，战报捷捷，她更是囚禁了自己。
……
女夫子请了，晴遇更是忙得发癫。
李嫣看着她的学习科目，暗自咋舌，也偷偷地跟着学一些，但天赋总是不够。
阿强傻乎乎地跟着两个小姑娘玩，偶有他主人叫唤才会跑回去。
阳春三月，王府的门被冥熙敲开了。
他是送租金的，整个京城西市的租金。花桐看着那金山银山，都震惊了。
但……她换了茶砖。
冥熙也照做了，即便他不理解。
龙口村珍珠养殖场的珍珠已经有小拇指大了，说明这是切实可行的。
赵村长更加有奔头了，商量之后又开挖了第二个第三个，忙得不亦乐乎。
毕竟，平远王罩着的，谁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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