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令谈被宋孤维打得几乎只剩一口气。
他的衣衫破碎不堪，沾满了污水与血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胀得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嘴里时不时溢出几口鲜血，牙齿也掉了好几颗，整个人狼狈至极，只剩进气没有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一旁的乌永福目睹着这惨烈的一幕，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眼神中闪过不忍。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仿佛置身事外的付澜，不赞同说道：“你不该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黎清池发疯这件事已经够乱了，现在又添了沉令谈这档子事，局面愈发混乱不堪。
付澜不以为意：“早晚都要说，我觉得这个时机正好。”
他的语气相较于之前的夹枪带棒，平和了许多，倒不是他尊老，而是乌永福和他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
鲜少有人知晓，灵医盟的盟主乌永福，其实是付澜的姨夫。
虽说不是亲的，但胜似亲的，付澜的母亲是乌永福妻子最为要好的姐妹，经常走动。
付澜假死这件事，其中就有乌永福的助力。
当时的付澜确实服下了毒药，也没了气息，不然也骗不过阴险狡诈的世家。
在成功骗过世家，悄悄替换尸首后，付澜被秘密送到乌永福那边。
乌永福施针用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终于将付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此举也付出了代价，付澜失去了一只眼睛。
毒药的毒素不能完全脱离人体，只能转移，这个问题在前面付澜拜托乌永福帮忙的时候就商量好了，所以，付澜刚一被送来，乌永福便立刻动手，将毒素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付澜的左眼。
就这样，付澜虽活了下来，却也从此彻底失去了左眼。
如果此刻掀开付澜的面具，就能看到，他的左眼框处是一片腐烂的可怖模样。
毒素在他的左眼处不断侵蚀，日复一日，疼痛如影随形，时常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但付澜从未有过一丝后悔。
为了报仇，他连命都能不要，更何况区区一只眼睛。
乌永福见付澜这般固执，再次无奈摇头，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太偏激了。”
其实去年乌永福才得知实验的存在。
付澜骗了他。
当初付澜请他帮忙假死时，给出的理由是厌烦了玄洲的纷争，想要离开玄洲，到外面广阔的天地走走看看。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侄子，乌永福没有多想，就答应帮了。
纪愉祯离世后付澜宛如行尸走肉的模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也心疼，这也是答应帮他假死的重要原因。
乌永福一直以为付澜真的远走他乡，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直到去年，玄洲各地突然频频传出多位天才少年离奇失踪的噩耗，那时他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到是付澜，直至在齐策密室里发现那名宋家子弟。
那个孩子确实是中毒死的没错，可他中毒之前，身体就已经是破败不堪了，是严重缺血导致的。
探出这一点的乌永福才恍然意识到，这其中或许有付澜的手笔。
一有怀疑，乌永福便立刻去问了付澜，付澜没有瞒他，承认了。
乌永福之所以怀疑付澜，是因为老早些年的一件事。
三十多年前，付澜还是个十几岁少年的时候，他母亲带他去家里做客。
那时的付澜，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听着长辈们高谈阔论，眼神里透着明显的无聊，乌永福察觉到这一点，便笑着招呼付澜跟他去书房看书，想着让孩子打发打发时间。
小时候的付澜十分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地就跟着乌永福去了书房。
结果，少年付澜在书架间翻翻找找，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本书，然后好奇地问他说书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乌永福至今仍清楚记得，那本书上写着，修武的力量其实藏在血液里，只要用足够多的修武者的血，就能得到超越武九级的力量。
当时，他看着少年付澜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笑着回答：“那不过是无稽之谈，唬人罢了。”
“原来是假的。”少年付澜乖巧地点点头，便将书放回了书架。
当然是假的，那本书是就是杂书，是乌永福随便淘来的，十块钱一叠。
他有时看医书看得烦闷了，就会随手翻翻这些杂七杂八的书，什么书都行，只要不是跟医学相关的，他都看，权当是换个心情。
结果看出事了。
如今回想起来，乌永福满心懊悔，那时就不该带付澜去书房看书，他也就不会看到那本书，从而编出一个莫须有的实验，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是喜欢看热闹没错，但他也是位医者，治病救人是他的使命，看到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消逝，他是难受的。
可难受归难受，他发现得实在太晚了，已经劝不了付澜回头，而他也不可能出卖付澜，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您说得对。”付澜完全认同乌永福对他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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