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康沉着脸，父女俩隔着一张书桌相顾无言。
半晌，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明天晚上是许家大孙女的百日宴，你去参加一下。”
还以为自己会被骂的安祈禾一愣：“许家？许长志？”
许家上个世纪就举家移民到了加州，在当地华人圈子里算是龙头家族，许家的孩子都在这边出生，不过和很多ABC不同，许家对孩子的中华文化教育非常严格，中文完全照着国内教材来学习，许家四个儿子，都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就是那个许家。”
“他家老二许文航，今年29岁，在许长志手底下做总经理助理，不出意外，未来许家要交到他手里。你妈妈月初和许夫人喝茶，聊起了你，许夫人很喜欢你，特别邀请你去参加她大孙女的百日宴，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你去见见她家老二。”
安祈禾不敢置信：“爸，您让我去相亲？”
难怪安国康一直催她早点来加州，她磨磨蹭蹭想拖延，安国康告诉她最晚今天必须到。
安国康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你不趁着年轻赶紧再找一个，老了还能嫁给谁？你也别在国内呆了，原来你嫁到陆家，多少人羡慕你？当初人家怎么羡慕你的，现在就怎么笑话你！你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你吗？你年纪轻轻，就要被人这样看不起吗？”
安祈禾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可是爸爸，您这么说，不也是看不起我吗？”
“我是你爸！我怎么会害你！”
安国康语气越来越重：“国内看重贞洁廉操那一套，你二婚，再嫁受限制，还会被人背后指点，国外不同，许家不在意你以前有过一段婚姻，他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我就不能不结婚了吗？”
“胡闹！”安国康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不结婚，你以后怎么办？跟着你哥哥过吗？你哥哥也有自己的家庭，除了老公，谁能照顾你一辈子！”
安祈禾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无法反驳安国康，作为丈夫，安国康确实做到了完美。
可又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把老婆当成命根子。
安祈禾低下头，深深吸气，待眼角的雾气消散，喉间的哽意也退去：“爸爸，我不认为我……”
一句话说了几个字，安国康一挥手：“行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拿个好状态去参加许夫人的生日宴。”
他拒绝沟通，安祈禾累积了满腹的言语又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从小便是这样，每当她试图向他求助，希望他能去告诉关颜玉，她不想去上钢琴课，不想去上声乐课，他便会哄几句，说妈妈是希望她好，不要让妈妈伤心。
他会问她：“你希望妈妈伤心吗？”
安祈禾立刻摇头。
她当然不希望。
于是安国康便笑盈盈地抱她上车：“那就好好上课，妈妈会很开心的。”
小孩子识不破成年人的语言陷阱，她乖乖坐在车上，视线中安国康的笑脸在记忆里快速后退。
小时候那些以为是自己没有力量的话语，长大了才发现是父母故意。
安祈禾站起身，声音恢复平静：“爸爸也早点休息。”
一推开门，安祈渝正端着一碗银耳汤，两人对视一眼，安祈禾率先侧身出去了。
身后传来安祈渝的声音：“爸，这是妮妮从国内带过来的银耳，妈亲自熬了红枣银耳汤，您尝尝。”
安祈禾回房间洗了个澡，准备睡觉。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她睡得并不好，一直想着如何跟安国康谈离婚的事情，烦心了很久，今天在书房里的谈话，倒也没有出乎她意料。
敲门声响起，安祈渝在外头问：“妮妮，睡了吗？”
安祈禾下床开门，安祈渝端了一碗银耳汤和一瓶褪黑素：“爸让我带给你，怕你休息不好。”
安祈禾调笑一声：“这个家没你得散。”
安祈渝把东西端进她房间，放到她阳台的桌子上：“真是爸给你的，刚刚在书房，他从桌子下面拿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阳台的椅子坐下：“快来把银耳汤喝了。”
安祈禾跟过来坐下，拿起那瓶褪黑素，瓶身的塑料封膜还没拆，确实是新买的。
她闷声：“人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
“又开始了。”
安祈渝用勺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把勺子递给她：“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忘了？”
这一下真给安祈禾敲疼了，她揉着脑袋，“嘶”了半天：“我就感叹一下，又没说什么别的。明天我给许夫人道个贺就找借口溜走。”
安祈渝这才笑了：“这才对，别想太多。”
他顿了顿：“要不然我代你去？”
“不至于，基本礼貌还是要有，人家都点名要我去了，我就去一趟吧。”
说到这里，安祈禾忽然想起来什么：“你知道这个许夫人吗？”
“见过，和妈关系挺好的，今年过年你们不是没来吗？我回来住了几天，许夫人还专程过来看了妈。”
“这样，那明天应该不会为难我。”
“为难你也不怕，怼回去。”
安祈禾自己先为难了：“我是真的不会和人吵架，主要是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嘴，事情都过去了。”
然后自己气得在床上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安祈渝给她提了个方法：“你先在脑子里预演一下，明天什么场景，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怎么应对，要是想不到怎么应对，就上网看看网友的嘴怎么回。”
听得安祈禾一头黑线：“吵架还有演习呢？”
“谁叫你不会呢。”安祈渝摊手，“就和画画一样，多练，总会练出来的。”
“好吧好吧，我试试。”
安祈禾喝完了银耳汤，又去刷了次牙，再出来的时候安祈渝已经收了碗出去了。
她躺在床上，开始预想明天会遇到什么麻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上网搜了一下，倒是看到不少金句，但用处不大，她又不可能全部背下来，等着到时候在题库里找答案。
最终决定摇外援。
看了一下时间，国内早上八点多，也不知道她们起床没有。
她不抱希望地在四人小群里发了一条：【怎么骂人，求教。】
没想到一分钟不到，其他三个人都出现了。
最先回复的是宋迎唯：【你终于觉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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